花非若依余萧所请入了幕堂,遣退侍从后问道:“爱卿欲告以何事?”
却方一言问罢,余萧便俯首而落跪行礼,“臣有罪请罚。”
花非若微微诧异了一挑眉梢,却稍加思索一番,便明白了他所言请罪为何。
余萧跪礼未赦,花非若缓然转身落居正座,也将此事在心中好好掂量了一道,才开口:“何罪?”
其实早在河畔时他便看出了余萧心事重重的样子,那时虽也有所疑惑,却并没有揣摩什么,而眼下余萧既如此郑重其事的欲向他请罪,此事则必然需留心应对了。
“百里掌府为人正直,本不应遭此算计,却偏逢此殃,致使清誉有损,臣实不忍见之因受疑案所冤而误此金祭大典,且此案之生亦有臣监巡不力之责,故臣斗胆向陛下请罚,唯请陛下诏释百里掌府置职之令!”
“置职不过是为查案方便而已,只要廷尉府确定了百里允容确无杀人之嫌,自然会书呈御史台,令其复职,此事何须你请以自罚作保?”
“此案不知何时能破,而此次金祭于允容而言尤为关键……”
话至此时,余萧又言辞无措的顿了许久,而花非若也只是静静的等着,并无催促之意。
思过良久,余萧蹙眉俯首更低,道:“这几日间,廷尉大人亦时常亲入营中详探取证,臣佐以查之,亦知此案诡疑诸多……”
“所以你就想先自罪为百里允容担保,让他得以安然献以金祭溯渠?”
“是……”
花非若揉了揉眉心,也在这片刻沉默之间,将这件事于心中细理了一番。
虽然余萧此刻不论神情亦或语气举止皆显得真诚无比,但花非若无论怎么体会,总还是觉得有些古怪。
女帝良久无言,余萧伏跪在地亦感心中有些惶惶难安。
“廷尉府既已将百里允容释于牢外,则可知其嫌已轻,而今廷尉府查案之重亦非其身,事态皆无害于他,复职也不过早晚之事。至于金祭献架,便是误了今年之时,明年亦可,何况倘若他那溯渠当真颇具良效,亦可随时启用,又何必独急于此金祭一时?”
女帝所言,余萧无以为答,只得默然。
“所以你究竟出于何虑,竟欲取此担罪拙法?”
“臣……”
“莫非你于此案亦有何隐?”
“陛下明鉴!微臣于此绝无苟且,今日请罪只因臣愧于职守,竟令此惨案生发营围之中……”
“愧于职守?”
花非若淡淡复言了一句,余萧则叩首在地,仍言“请罪”。
花非若叹了口气,“朕直言告诉你吧,此事之中,百里允容已然无恙,并无需你在此罪己担保。”
前言落止,花非若又微微侧身靠住扶手,面色肃然的将他审视了一番,“所以你究竟想担保何人?”
此问之下,余萧甚感心头惊漏了一拍。
若置于本心,这件事里余萧当然只想证得百里允容清白,令其免于牢狱之祸,却奈何侯府偏偏也涉于此事之中。
那日襄南侯特意郑重其事的将他和荀徵喊去侯府也就是为了叮嘱这件事,他实在不敢料想倘若此事当真叫廷尉府查破了底、女帝责难于侯府,他和荀徵今后将陷于何等境地……
可他也不能放任百里允容蒙冤而置之于不顾……
“你起身吧。”
正两难着不知如何应言的余萧忽得赦令,一时甚有些错愕,便先抬头瞧了女帝一眼,才站起身来。
“若当真要议你之罪,则早于你私许百里允容入营建渠之时便已触大忌,而朕若以此为始与你议罪,你又当受罚至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