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不能太过火。
远处忽起一阵嚣闹,慕辞挪眼瞧去,见是人群围看着一场杂耍,便牵着他往那边走去,“走,我们去看看。”
这次慕辞终于不再是先前那样只抓着他的腕子了,而是实实在在的牵住了他的手,花非若心中微微一惊,继而便是暖流汩汩,惹得他思绪浮翩,蠢蠢欲动的也想握紧他的手,却又胆怯着不敢太过张扬。
慕辞的手总是要比他凉一些,入他掌心的一瞬就像是攥了一把温玉似的,等他手里的温度将他的手心也微微捂热后,指尖却依然是凉的。
慕辞兴致勃勃的拽着他钻进人群围绕的最前端,便瞧见了一幕喷火的好戏,然而他迎过去时正迎面逢上了那杂耍人的火柱,花非若见状心下一紧,下意识便将他拽回了一步,却是力道没控制好,竟直接把他拉进了自己怀里。
花非若又立马把人扶住,慕辞却一抬眼就笑了,“你还担心他喷我脸上不成?”
虽然事后花非若估了一下那距离也确实烧不及他,但那一瞬间他根本顾不及思考那么多……
也觉着自己举止有些过了的花非若只敛眉笑了笑,神色几分怯避,着实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已经有很多次,在他突然对自己亲近时,花非若都忍不住猜想,他是不是也对自己有点别的意思?
但这种猜想也往往只在那一刹之间,每次只要他稍一转神,再回神时那些他以为暧昧的举止,好像也只是他与自己调皮而已,便叫他每次都心灰意冷的以为只是他多想而已……
他实在怕若是自己会错意,轻率的表露了自己对他的念头后会被他厌恶抵触,这样的风险他实在不敢承想,于是索性就这样藏住心念,如此再不济至少还能以朋友相处。
慕辞本是戏谑的打量着他,却看着看着就见他突然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神情低落落的,垂着眼黯黯然的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非若……”
突然被他叫了名字,花非若愕然抬眼,此时慕辞看着他的目光竟热切无比,又为旁忽闪的火光所映,浅金的瞳仁璀璨无比。
慕辞的心突然间跳快了许多,想对他诉明心意的念头忽而炽灼无比,便情不自禁的又朝他靠近了些,双手轻轻扶住了他垂落在身侧的腕子,小心翼翼的想将他抱住。
“非若,我……”
此时忽而一阵火光骤明,紧接着人群便响起了震天的欢呼。
一片吵闹中,慕辞心惊又凉,而花非若也是同样,本悸快的心跳忽地惊而骤止。
“我们到那边清静点的地方。”
说着,慕辞便牵着他走出了人群。
这回慕辞十分用力的握住了他的手,花非若骤感掌心一阵刺痛,慕辞觉察了他的手似乎轻轻颤了一下,回头本想笑言,却突然一眼看见他手上竟隐有血红。
“你受伤了?”
慕辞连忙抓起他的手翻开一看,才知他竟然两只手都满是擦伤。
这伤来得花非若也是颇觉出乎意料,要不是突然被他碰到,自己也还没察觉呢。
“怎么伤的?”
“许是方才不小心磨的……”
看着他这本如白玉一般的手上零落着五六处擦破的伤红,慕辞像是咽了根刺似的,心里狠狠的怨自己,干嘛要叫他玩那游戏。
“只是点小伤而已,没事。”
慕辞却还耿耿于怀,“疼不疼?”
他活了二十五年,还真是头回有人连这点小伤都要如此耿耿于怀的关切他,一时间真是叹也无奈,谁叫女帝这副身躯那么脆皮。
想当初,他也是个不管被扔去什么深山老林无人境里都能存活的顽强人类……
“好了好了,这点小擦伤怕是一会儿回到宫城就好全了,不管它了。”
说着,花非若便从他手里抽回了自己这双中看不中用的爪子,推着他继续往前走。
南城之南有条月澜河穿城而过,乃是御淆山上地脉注泉而来,小河水势平缓,北岸商贩云集,南岸则是柳楼花巷张彩扬灯,常有花枝招展的艳郎三五成群的拥伴着些衣着华丽的女君欢言饮酒。
河中小船浅渡,常有那些大柳楼里的画舫顺水流过,花魁便在船头抚琴歌乐。
横跨小河的拱桥上光景颇好,两人便闲步缓行至桥上,此时正好一条格外华艳的画舫绕过前方河弯,悠悠向着此桥而来,其船上所载乃是一盛装华艳的男花魁,端坐于船头抚琴,奏乐时含笑与两岸应会,引得岸上女君们纷纷掷花投彩,偶然间甚还能见些男子也在跟着起哄。
慕辞这还是头一回见着男花魁,便也颇觉新奇的凑在栏边看。
画舫缓缓漂近,来到桥下时慕辞才终于看清了那花魁的模样,只见那是个原本便模样俊秀的男子,又施以花魁艳妆,于流幻的灯光之下便显得极为妖冶。
看罢其模样偿了好奇后,慕辞便不禁在心中摇头作叹——美则美矣,却是胭脂俗粉不足赏目,其姿色比起女帝的后宫来着实是差远了。
而他盯着那花魁时,花非若也就在旁静静的看着他。
见他如此兴致勃勃的久久盯着那妖冶花魁,花非若心里着实有些不悦,于是低低问道:“有这么好看吗?”
却直待那画舫入了桥洞,慕辞才收回眼来,一眼瞥见了他眉目里浅藏的幽怨,竟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一笑,花非若心里更觉堵的慌。
“陛下宫里那么多美男争奇斗艳,这外头的野花自然入不得眼。”
本来心里就很是不爽,又还被他阴阳了一句,饶是如花非若这般好性子也在此刻被他惹得满心怨气,便幽幽瞧了他一眼,“怎么,你还羡慕不成?”
哎哟?
还真是难得从他语气里听出些怨念来!
慕辞忍笑偷瞥了他一眼,本是不怀好意的想顺着他的话再逗一逗他,却看着他这怨兮兮的模样又有些于心不忍,于是话到嘴边临为一转,“我倒的确很是羡慕郎主们。”
才听前半句时,花非若还在心里幽怨的骂他——登徒子!
却听得那“郎主”二字时心中惊而一愣。
羡慕……郎主?
羡慕什么……?
这呆愣的美人瞧来似是又答不上话来了,慕辞正暗暗琢磨着想再逗他句什么,余光却忽然瞥见小河临北的岸边好像有个人在同他招手。
慕辞诧异了转眼瞧去,果然那岸边有个他眼熟的身影——那人身着浅色儒袍,中等身材,留着一撮小山羊胡子,正是他那已逾半年未见的府臣晏秋。
那边的人确定慕辞已看见他后便往旁边的巷子指了指,示意慕辞过去说话。
看着晏秋穿过人群走入那巷中,慕辞心下隐生怨意——来的真不是时候!
“过来。”
花非若还正琢磨着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时,慕辞便突然牵着他走下了拱桥折回北岸。
晏秋过去的那小巷外恰有一间茶楼,正好避在岸边拥挤喧闹的人群之外,慕辞就将花非若拉进那茶楼的小院里,给他找了个自己入巷也能瞧见的位子,让他坐下。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花非若诧异,“你要去哪?”
慕辞瞥了那巷子一眼,“你就在这好好待着,我很快就回来。”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花非若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
而后慕辞便往那小巷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