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朝这些时日以来,花非若也大致摸清了朝中这些错综复杂的势力网,其实说来也简单,无非就是诸侯与重臣权争势斗,而引群臣依风顺势罢了。
朝中实权之重自然丞相居首,诸侯虽位重却偏立朝外,便以势辅权臣与丞相抗衡。
至于上尊,她始终不过将女帝视作掌权棋子而已,虽然那年的夺嫡之争中,丞相上官珑亦是全力支持花非若登基,但曾为储君太傅的她始终全意在于佐助女帝掌权,如此自然有违上尊独掌大统之意,是故多年来,上尊始终外联彻侯植立党羽以掣肘丞相。
位高之人于云巅待得久了,往往会被遮掩了视线,眼中不见浮生,全力所逐尽为浮华,才智不用以事职,净想着踩高捧低以稳权位,如此久而久之,自然内生祸事。
正所谓“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据史纵观,还真没有哪场灭国之战起于盛世太平,皆是当世位高者粉饰的繁华,终而被外来的矛戈挑破了海市蜃楼罢了。
倘若任凭这群显贵自相争斗下去,则莫说是抵抗外敌了,只怕是外不逢战也自将分崩离析。
次日一早,花非若便先行来到了西啸堂。
作为征伐庙祭之所,西啸堂中以铜柱撑梁,柱上纹饰东成麒麟,西作啸虎,殿北正位则垂悬一幅画像,其上乃是披甲征战的太正皇。
月舒之史往于东方,早在七百年前东洲诸国尚为分裂之时也曾有过一个统一皇朝,名为桑曦,桑曦末代皇帝便是月舒奉以为祖的太正皇,他也是月舒自漱守元年始,唯一被记名于国史的男性统治者。
东陆纪前230年,因诸侯分裂,外敌入境,桑曦皇都被攻,国号倾灭,末代之君太正皇领兵西退,于北涯关逢战敌军,危难之际令其长子携皇后与公主,带领百姓西渡上阳河脱得生机,而太正皇则在北涯关下守战至死。
后未逾三年叛军海侵而至,桑曦太子承父遗志抗敌而出,未还,自此桑曦宗室男嗣尽绝,太正皇后便依先皇遗诏,立公主为帝,是为同正女帝,立国月舒,启年号漱守,至今七百余年,未绝其嗣。
花非若仰望了太正皇的画像良久,闻得俞惜入殿的脚步声,便回头候之。
“陛下,三位统帅皆已候命堂外。”
“让他们入堂吧。”
“可传诏画室?”
女帝颔首,俞惜应“是”后便退身去办。
太云殿侧,候于画室中的大臣闻知今日朝会将移登西啸堂时皆是愕然,面面相觑了一阵后,才各怀揣测的随传令侍官前往。
百官登入堂中,所见女帝高座而临,堂下燃起兽灯,银焰骑、月城、沧城此皇属三军统帅皆披甲在候,文臣列座于东,西置演军沙盘,与一幅悬挂的东洲地图。
见此阵仗,为首的几个大臣皆是惊惑相望,独丞相态色如常。
“西啸堂年久未启,摆置沙盘、填燃兽灯稍费功夫,有劳诸卿久候。”
女帝言罢,太尉便拱手近前奏问:“臣待职疏忽,未知国中何生战事,竟需启西啸堂为祭。”
“爱卿奉职恪业,并无疏忽,国中也未生战起,今日诏诸卿入堂不过听算军资,较演敌情罢了。”
女帝话音方落,则见堂外又有人来,群臣纷纷转头顾之,竟是上尊驾登,其后襄南侯与昭山侯亦循次入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