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两声刚好响在慕辞思绪间紧绷的弦上,便叫慕辞如惊兽般一眼锐视而去,却只见是沈穆秋正猫着腰在敲着一面木墙。
“你在做什么?”
“这里头有个空间。”说着,沈穆秋又轻轻敲了两声,在墙上确定了什么方位后便贴耳闭眼倾听。
“纵长与此廊相适……不对,应该要更长一点,横宽五至七步,”说到这时,沈穆秋又挪了挪位子,边挪边轻敲着,又听了好一会儿才续而道:“里面应该有什么改变空间格局的摆设。”
沈穆秋敲听着墙壁时极为专注,旁若无人的根本就没留意慕辞瞧着他的诧异眼神,加之也是当年配合团队的习惯使然,便一五一十的就把自己所听的结果给报出来了。
“你怎么听出来的?”
沈穆秋被他一问回了神,才骤然想起自己当下所处压根就不是自己平常的工作情境!
“听……回响而已。”
他这回答,慕辞半信将疑,便只将眉梢一挑。
光凭回声能听出这么多名堂?!
沈穆秋瞧出了他眼中惊诧里又狐疑的神色,只得饰以尴尬一笑。
“我们再走一圈吧,入口应该不在这里。”
他此言一出,慕辞即大为一惊,不禁脱口而出:“你竟能解此术?!”
沈穆秋却莫名其妙,“解什么术?”
慕辞反又被他给问懵了,便沉默了片刻。
“你方才不是还提醒我这船上原本很喧闹吗?”
“是啊。”
“你说这句话难道不是想提醒我此船有异?”
此问,沈穆秋思忖了片刻才答道:“我只是想提醒你留意环境而已。”
“……”
所以,这就又绕回去了?
“这里十分安静,说明我们已经进入了船舱深处,且一定是他们的隐秘之所,此处若是发生了什么,外头很难察觉得到,所以我们务必要小心。”
虽然他说的也很有道理,但慕辞着实想问:“你难道不觉得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这条路我们始终走不到头。”
“哦,你是说这个吗,这也许是结构问题。你看这里光线昏暗,这些上下不定的阶梯遮挡视线,十分干扰我们对环境结构的判断,算是一种障眼法,且船身随海浪起伏摇晃也很容易让人身感不适,也就更容易对周围环境判断失误。”
类似的障眼法在古墓中也很常见,且实际运用下来便不难发现,这种法子甚至比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杀人机关都来得更好用,只因在某些特定环境下,想象远比真刀实刃要可怕得多。
毕竟人的坚强或崩塌往往只在一线之间,也曾有不少经验老道,或技巧出众的摸金校尉走南闯北也算是下斗无数,却最终把自己吓死在了这样破解之后说来滑稽的障眼法里。
却也不是说这天地之间就一定没有货真价实的诡异之物,只不过能碰到的概率微乎其微罢了。
凡是稍知风水的人都知道,想要造就一座真正意义上的“灵陵”,其对天时地利人和的要求几可说是苛刻了,不但要求风水绝佳、伏脉乘势,其造陵人的设术技巧,以及对风水变化的演算实力也是必不可少。
其实天地之大,山川河谷间并不缺天然的风水宝地,但沧海桑田,谁也料不到而今的天脉宝地会不会在未来的某年沦迭为寻常,毕竟一旦风水改变,纵是再精妙的术式也都没有意义了。
所以真正的奇人鬼才甚至能够演算千年之后的变化,并将其术式融于所倚山川而非止于一座地宫,使其术士能随风水之变而变,如此历经千年酝酿沉淀之后,方能造就真正的灵陵。
于摸金校尉而言,倘若一生能遇一座真正的灵陵,便哪怕葬身其中也可算是死而无憾了。
可惜这样的灵陵莫说是万中无一了,古今史载中都未必能有那么一两桩实事。
毕竟精妙的障眼法也能冒充“灵陵”,死在其陵中的人带不出其障眼法的事实,旁人又如何能分辨熟真熟假。
总之在沈穆秋的记忆里,他也就只有小时候听过许多灵陵的传说,后来随着时代的发展,越来越多的“灵陵”惨遭破解。
而他本人入行之后也不幸成为了破解者之一。
反正打他入行至今,最疑有灵性的一座地宫便是昭宁女帝花非若的陵寝。
思绪翩然绕远,沈穆秋一边前进着一边敲着木壁细听结构,越发笃定这条绕他们晕乎的道必然只是个障眼法。
然他的解释却显然没叫慕辞信服。
其实慕辞本身也并不极信鬼神,却只是不得不承认那个人确实有些难以解释的灵诡之异罢了。
如果这条船当真和那个人,也就是国师段干戊有关,那他则不得不怀疑此船当真有异。
慕辞沉默的跟着沈穆秋又走了一段,周遭依然是毫无变化的狭窄之道,且也如他所言,在密闭的环境里摇晃的船身着实令人不适,是故慕辞只觉自己的耐心已所剩无几。
“如果此处之异不仅是结构呢?”
是时沈穆秋正在远离灯光的一片阴影中停住,闻问便想了想,“你有铜钱吗?”
慕辞不明所以的取出一枚铜钱,莫名其妙的递给他。
“一抛定生死。”
“……”
沈穆秋到底没接那枚铜钱,只兀自专注的研究着墙板。
慕辞良久僵立无言以对,手中紧紧捏着那枚铜钱实想发作——眼下什么情况?竟还有心情开玩笑戏耍他!
“对了,”
此时的慕辞已然耐心全无,于是抬眼怒瞪,只想着这家伙若是再敢戏他,他必然要动手收拾了!
谁知这调皮美人瞧着他的神色却是一面诚挚,就跟方才与他说“一抛定生死”时一样,认真得不似玩笑,“你总觉得这船上有诡异,莫不是知道些什么?”
慕辞喉头一梗,僵冷道:“没有。”
“哦。”
而后沈穆秋便从发间取下一支簪子,往木隙间戳抵着什么,等慕辞好奇上前查看时,只听一声木裂,他竟就卸下了一块木板。
“果然只是结构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