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得随从甚众的贵客入楼,掌柜亲自为之引路,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小厮们也都一个个手忙脚乱的迎前招后。
旁众之客则瞧着那女君衣上纹饰与其腰间玉佩所篆章文,也都纷纷窃窃私语着揣度其身份。
一路为之引道,掌柜冷汗都出了一身,却还是留了个心眼,将人引到三楼最避人耳目的厢房里,厢房西北之向便是通往茗香楼的复道转廊。
将贵客引入座中,趁着侍人们奉上茶水点心时,掌柜惴惴不安的往茗香楼那向张望了一眼,转身便抓来了个小厮,凑耳低声吩咐了什么。
“将东西呈上来吧。”
立侍在女君身旁的随从替女君开口,掌柜连忙回身来应:“女君稍待,小的这便奉上!阿予,你快去将沉香匣中的宝珠取来!”
受了吩咐的小厮应声而往,另一个方受之耳语的小厮也趁机溜了出去。
云凌目光紧随着那个往西北向不知通往何处的廊道而去的小厮,正巧容萋也留意到了那个鬼鬼祟祟的小厮,便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云凌则立马悄然随去。
不一会儿,那个被打发去取珠的小厮便回来了,掌柜从他手中接过,将乌木匣子恭敬的奉到容萋面前。
启开,匣中静卧两枚色泽幽重,却迎光色流彩幻绮的鲛泪,即也嗅得暗香幽淌,沁入鼻息则眷留不散。
“鲛泪之珠色泽愈深愈为珍贵,女君且看此匣中两珠,皆泽若沉墨,香郁幽缠,乃为珠中极品!”
确如掌柜所言,此匣中两珠香气格外幽沉引人,虽说嗅来宜人,但不知为何,容萋总觉得这珠香有些怪怪的。
寻隙容萋又往云凌追人去的那方瞥了一眼。
掌柜还欲将匣中珠大吹特吹一番,而侍从却已看出了统帅无意耽搁的意思,便冷言道:“女君乃京中彻侯族女,上通皇戚,为陛下近使之臣,今番亲临小镇乃是听闻贵船存有稀世无价之宝,尔却奉来此等俗物,岂堪入眼?”
闻言,掌柜脸上神情不禁略为一僵,却仍不敢撇去笑色,便饰作一面茫然道:“小的自然知晓女君身份尊贵,故才一来便将船上所藏极品奉予女君。”
掌柜一面说,一面打量着在座贵人的脸色,愈发胆怯的又连忙补充:“原本,这对鲛泪都是船主亲藏之物,等闲是绝不示与人瞧的。”
“阁下看来还不明白我们的意思。”
容萋亲声开口,自有一番身为统帅统令千军之慑人气势。
掌柜即哑了声,唯唯不敢言语,下意识又往茗香楼瞥了一眼。
容萋转眼将他上下一番打量,只见此人獐头鼠目,两眼胆怯又狡黠,更惹得统帅心生烦厌,再度开口更冷三分:“我等不以兵甲登船已是以礼相待,你若不解我此来何意,便去将你们船主请来。”
“船、船主他……”
掌柜支吾的后语被容萋一眼瞪了回去,终是别无他法,只好点头应是,“遵命……小的这便去请船主!”
说罢,掌柜近乎是逃命般的窜出了厢房。
掌柜欲哭无泪的跑向茗香楼时,云凌正避在廊边悄悄观察情况。
也就比掌柜跑来先不了多少,那个被吩咐入楼的小厮也才匆匆赶出,却未往厢房走,而直接顺着一道小梯下去了。
云凌正犹豫该往哪头时,掌柜便跑来了,待掌柜入楼,云凌回望统帅一眼,了然情况后便折身循梯而下,追那小厮去了。
已慌了无神的掌柜礼也顾不上的便直接闯门而入。
当下外头都已是火烧眉头的紧急了,而他们船主却仍然两耳不闻窗外事,只静静坐在他的石榻上捻着那个奇形怪状的罗盘。
“船主,外头坐着的那位必是沧城军统帅!”
“不是她,还能是谁。”船主眼都没睁。
掌柜急疯了,“我的主哟,你怎么一点都不急呢!那沧城军统帅都放话了,咱们再不动,可就真死到临头了!”
船主终于睁眼了,却是空茫的望向了窗外。
远处海湾的另一头,沧城军的战船上已见白甲往来,不猜也知那是准备起锚的架势了。
“依你看来,是沧城军的包围易破,还是大人言出之令可变?”
“船主,我们……”
掌柜声颤若泣,船主却笑着摇了摇头,“早就是死局了。”
“老羊,你跟我如此之久了,这许多年来,你觉得、我哪一步迈得最错?”
“船主……”
船主叹了口气,“也罢,事已至此,横竖都是死吧。”
唤作老羊的掌柜终于禁不住,哭了出来,擦着泪也是认命了,却还是止不住的悲伤,“咱们落得这般下场也是罪有应得!可是……您至少该叫小少爷活下去吧?”
“覆巢之下……”
“船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