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跟爸爸走,待在这儿干嘛?这是人住的地方吗?你看这是人住的吗?咱们回家,回家就没事了,你妈还在家里等着你呢,我们都想你了。”他有些情绪激动的说。孟小琪的五爷咳了两声,面色尴尬,保持了沉默。而我呢?当听到这个前后判若两人的男人的话,我得心就那样被一群野马所踩踏。荒芜,一片连着一片的荒芜,最终变成了皱巴巴的白色。我继续克制着,我不能爆发我的愤怒,我想,今天又要遭受别人的侮辱了。我不想面对一个已经失去理智的父亲,我将眼睛送出了窗外,我的心灵和渴望呼吸的肺叶也已飞出了窗外,它们在空旷的天空里自由的舒展,这个房间已被腥臭占据了,这不是人待的地方,这是魔鬼的乐园。
失去理智的父亲在房间里发掘任何可以用来挑剔的地方来表达他的愤怒,我想绝对是愤怒。
电话突然响了,是小琪爸爸的,他接通了,哇啦哇啦说了半天,手机却没任何反应,他胡乱挤压了一番,发现断电了,就问小琪:“小琪,把你电话给我用一下,我给你妈回个电话。”
“我的停机了。”小琪说,沙哑着嗓子。
“用我的吧。”我掏出满身伤痕的手机交给了他,看到手机的半边黑屏,目光里更加充满着轻视和笑意,他哼了一下,说他看不见拨号,让我拨一下。我接过来熟练的在手机键盘上拨出了一连串他说的数字,我心里并没有以这个“烂手机”而自卑,相反的我额外珍惜,因为它的残破就是我幸福的见证,我的眼前显现出了那天小琪摔手机的情形,那是她对我的在乎和爱。
电话通了,我听见电话中一个急切的女音,一个劲儿的说,你的电话怎么了是?怎么听不见?娃娃找到了么?在哪里?赶紧带回来之类的话。小琪爸爸对着电话说:“找到了…在我跟前呢…等会就回来…嗯嗯…”
电话挂断了,他并没交给我而是将手机装进了口袋。对我不屑的说:“我先替你拿着,我回去了交给你家人,让他们管管,养的娃娃一点都不听话,有人养,无人教。”
我听着这些很有道理的话,心里想着,怎么拿我手机?我还要用它联系工作呢!想到这儿,我有些沉不住气了,太过分了吧,这哪儿跟哪儿?但我依然尽量保持沉默,因为小琪的话始终在我脑海跳跃,这是我一切理性的标尺。
听电话是小琪妈妈的声音,那声线强烈表示恨不能立马将她女儿从火坑里救出来,那种干巴巴的冷漠的无情的话语听了让人浑身发抖。我明白,小琪为何说我傻了,我确实傻,傻到亲手将自己的幸福交给了别人。
“小琪,你怎么不听话,快点收拾,咱们回家,你妈妈都想你了,要你回家。”他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
“你的什么东西,我给你收拾,给你说了多少遍了,就算你闭着眼睛选一个,也比他强,听话,咱们回家,这不是人住的地方。”他在床上胡乱收拾着,由于太过激动,一时他不知道该收拾些啥,只是手本能的动着,拿起这个放下那个,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我目光呆呆的望着窗外,我已经不在乎命运接下来会安排怎样的节目,我已经顺其自然的接受着这种侮辱与伤害,因为我相信我的信仰,它会站在我的身旁,永远给我力量,不会让我孤独。
小琪爸爸看到了一张摆在桌子上的照片,那是我跟小琪去看蒋莹时在镇上拍的,那种幸福的定格,诉说着我们爱情的甜蜜统一。他像一个愤怒的大力士毫不犹豫的撕碎了我的相框,相框虽然质量一般,但此刻也那样坚强,似乎也在抗争着,一下两下还真拆不开。
“娃娃的相片就别撕了,让留着吧,没那个必要…”孟小琪的五爷看不过眼劝了一句。可天使的语言难以上达天听,他继续着他的罪恶,相框终于在他颤抖的充满力量的双手下粉身碎骨。他开始撕扯照片,他小心的顺着我们的身线被他硬生生的撕成了“天涯和海角”,我们的爱被坼裂开一道巨大的峡谷,汹涌的水从地缝渗了上来,顷刻间变成了海。
“留着干啥?丢人现眼的东西我还怕被人戳脊梁骨。”小琪爸爸怒不可遏,边撕边说,神情凶悍。他撕的好认真,我们是相互抱着的,他将我的任何一点都撕的特别干净。他将小琪的一半装进了衣兜,将我的丢在地上,我看到我的胳膊环绕着一片黑色,看着那样孤独和寂寞。
是的,这才是真实的我,原来的我,现在的我,或许,也是未来的我。一个拥抱着漫无边际的黑暗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