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还不等他们策划周全该如何从日本人口中探得消息呢,刚过晌午,街角巷尾的报童又吆喝起来了。
各大报社集体加印了临时加刊,他们买回来一看,傻了眼,上面报道的竟是铃语的失踪案!甚至透露出手袋的位置!要知道他们得到消息也不过才一个时辰而已。
刘省三气得两眼冒火,甚至把手下人特意聚集起来训话。“哪个嘴巴轻便的狗杂种?让老子知道了撕烂他的嘴皮子!”可哪里有人敢认?
晁荃如直觉这消息大抵不是从他们自己人口中传出去的,因为这些报社反应如此迅速。刨去撰写赶印的时间,几乎与他们是同时得知手袋位置的,甚至,可能那些记者知道得还更快些。
知晓铃语失踪,坐不住屁股而赶来的张八两捏起张报纸来,即使他识字不多,那醒目的标题上的“日本”二字也认得。报纸被他拍得“啪啪”响。
“泄出去也不全是坏事,”他敢劝阻盛怒下的怒目金刚,“看看,这家直接拿日本人做标题,把矛头全转到日本人头上去了,真硬气啊。”男人边说边乐,像是已经看见了领事馆警察署那帮人气急跳脚的滑稽样。
晁荃如一瞄那报刊头“胶澳日报”,便知道他们硬气在哪儿了。这家报社去年年底才刚成立,思想一向激进,今年开春他甚至还曾在上头看到宣传十月革命的文章。别家标题都写得委婉,而他们敢跟日本人硬碰硬,也并不意外。
可刘省三的火气仍没消。晁荃如知道他担心什么,先前是他故意放出消息煽动舆论,现在一天时间都没过,就闹出这事,领事馆警察署自然会认为这次也是他们泄密。
本来要去青松公馆附近调查就不是一件轻松事,现在拜这些报纸所赐,变得难上加难了。
晁荃如盯着自己眼前这份报道标题“犯人被捕,命案又生?——杨宝城是否无辜?”,不由得叹气。
“这消息很可能是杨宝城那个所谓‘同伙’散播出去的。”晁荃如不情愿地推断道。这就意味着,铃语必然是被对方带走了。想想那些受害者的下场,男人的眉头拧成了绳结。
“我觉得也是,”张八两晃晃脑袋,“拜他所赐,杨宝城的嫌疑可‘唰’一下降低了不少。”人进去了,命案却还在发生,听风听雨的人们会直觉是警察抓错了人。
坐以待毙是没有用的,晁荃如掏出怀表来瞄了眼,幽幽说:“如果够快,再有半刻钟,日本人该上门兴师问罪,索要失踪案的证物了。”
众人惊觉,方才沉浸在愤慨与欢喜中,竟忘了那些人必然会死咬不放。
晁荃如站起来,把刚送到手还没热乎的手袋和那只女士皮鞋一起收敛,拿在手中。“走,去青松公馆。要是日本人来找,就说我把东西拿走调查去了,让他们自己跑腿吧。”
“嘿嘿,这个好。”张八两挽了挽旧布衫的袖口,跃跃欲试着。
刘省三仍皱着脸,抱臂问道:“现在贸然前去调查,怕是会捅大篓子。”国人警员调查日本特务机构,非要触雷不可。
“所以刘巡长不能出面,”晁荃如正了正自己的西装外套,“得由我这个编外闲人去才行。”
晁家的小轿车匆匆赶往黑塔街。路上,晁荃如问起了张八两问起那两个遇难孩子的事来。
“画完了,”张八两从后腰上掏出两张画像来,给晁荃如亮了亮,继续道,“我走的时候尸检还没结束,沈医士说确实如当年案件记录,看不出任何外伤来。不过只剩白骨了,也不排除是皮肉外伤失血过多或者受寒受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