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一下乱了方寸,赶忙收住了天雷剑。可是,进也不是,退也难逃,眼下,竟然对那棵小小的魔灵株毫无办法。这让玉衡极为恼火,却又一时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一人嘶吼着,不顾一切地疯狂地冲向了魔灵株。那根须看上去并没有一次性解决掉他,而是沿路一点一点的折磨着他,直到池边,他用尽了最后一丝的力气,跳了出去。随着啪的一声,他的躯体重重地摔在了池水之上,将原本漂浮的鲜血溅了起来。那池水倒是没有溅起多少,躯体像摔在泥上一样,就那样瘫在了那里。
“大姐,你要干什么?”
掌境侍女突然也开始向前冲去,被青衣侍女一把拉住。
“大姐,你也疯了?会被万针穿身的。”
“鲜血已经挡住了那些根须,这是太阴之神赐予我们的机会。”
“可是,就连天雷剑的灵力,都奈何不了它,现在冲过去,又有什么用?”
“魔灵株,终究属于我们暗夜一族。”
从掌境侍女眼神中,青衣侍女明白了她的意图。
“你要净化它?”
“不是净化,是清理门户。它不可能抵挡地住净化之力。”
“可是大姐,召唤净化之力,是需要献祭的。”
“四妹,记住我说的话。”
掌境侍女说完,不容青衣侍女分辩,一把将她推开,冲了过去。根须疯狂地阻挡着,几乎让她寸步难行,身上不断有根须刺入,鲜血流出之后,引来更多地根须,似乎她的血,格外让这些根须饥渴。掌境侍女强忍着不断闪现的疼痛,挥舞着月华宝剑,砍出了一条血路。随着奋力一跃,终于,她站在了魔灵株的跟前。
如果魔灵株是个人,它现在一定瞪大了眼睛,惊恐无比。而眼下这棵绿株,唯有颤抖。四周的根须纷纷抽走,退向了魔灵株。让人奇怪的是,掌境侍女倒是并没有着急下手,这时候,在根须回防之前,她完全有机会一剑将那魔灵株斩断。很快,根须将她团团缠了起来。再一次,掌境侍女开始了和魔灵株的面对面。
“我不会就这么被你们杀死的。就算是死,我也要让你们全都陪葬。”
“看看这里,你又造就了多少杀戮?”
“你还有脸说,我一步步退让,而你们却步步紧逼。这一切,是你们咎由自取。”
“我们别无选择,今天必须除掉你。”
“为什么?就因为那些根生土人?”
“大错已成,若你继续存活,只会带来更多悲剧。”
“我说过,那不是我的错,我能控制得了吗?我要活下去,我活下去,他们就会生长出来。难道要我自灭吗?”
“看来你还是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的是你们。我说过,今天,倘若是死,也会拉你们所有人陪葬。你们一个也走不出神庙。”
“我不会再任由你这么胡作非为了。我必须亲手了结了你。”
“哼,了结我?你怎么了结我?你以为你那一剑下去,真的能了结我?你知道我的根须有多少吗?整个东泽,都在供养着我。就算你现在得手,几百上千年后,我一样可以重生。”
“所有我说必须亲手了结了你。”
“你什么意思?”
“我当然知道你所说的一切。由我出手,是对你最大的仁慈。”
“你什么意思?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你不看看,现在到底谁在谁手上。”
“当然是,你,在我手上。”
“你怕是疯了吧。”
“你是我们暗夜一族的遗孤,我会用暗夜族的方式,处决你。”
“你一定是疯了……我说过,你,你们,不可能杀的死我。”
“我不是要杀你,我要让你重生。你说的对,今天这一切,不只是你的责任。今天,我会和你共责同亡。”
“什么重生?什么共责同亡?我已经不想再听你的胡言乱语了。既然你还在痴心妄想,那我就让你亲眼看着族人死在你眼前……”
事实上,魔灵株还未说完之前,掌境侍女的拟像已经开始慢慢消失,魔灵株知道,她回到了现实,这让它开始有些慌乱。来不及发泄它的仇恨,它要立刻、马上就杀死掌境侍女,以平息它的不安。
掌境侍女开始默念着什么,手中的月华宝剑开始发光。
“不要啊,大姐。”青衣侍女的喊声是如此的凄厉,却又那么的无可奈何,她明白,献祭一旦开始,就不可能回头了。
“伟大的太阴之神,请接受我绵薄的祭礼。暗夜一族,遭逢大难,小女黑衣,祈求恩赐净化之力,降于结灵株遗孤。愿它再生之后,枝繁,叶茂,生生,不息。”
月华宝剑升于当空,悬在魔灵株之上,掌境侍女回头看了一眼青衣侍女还有残存的几个族人,泪水之中已满是悲伤和不舍。就在泪水落下的那一刻,她闭上了眼睛,身体瘫了下去。
天空之中,一道月环出现,中心的月亮变得无比明亮,净化之光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那剔透的光泽,虽华美,却也冰凉。
在月华宝剑的指引之下,净化之光冲破了水幕穹顶,灌入了魔灵株之中。
魔灵株颤抖地更加厉害,根须也开始变得绵软无力。不多时,一切归于了平静。魔灵株还是那般矮小的绿株,只不过,看上去失去了灵气,与一般绿植无异。根须都散乱在地上,如同废弃的杂草,不再如刚才张牙舞爪那般让人恐惧。
“结束了吗?这一切,都结束了吗?”
众人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眼神中依然满是惊恐和警觉,似乎脚下的这些根须,又会突然之间立起,然后刺向自己的身体。
“结束了,我们,赢了。”青衣侍女盯着不远处的掌境侍女的遗体,无力地跪了下去。
这段浴血的征程,终于告一段落,本应值得所有人振臂高呼,可是,现场,没有笑声,也没有呼喊,只有抽泣。出征前,数十万人,斗志昂扬,视死如归。战至现在,四下环顾,不过剩下寥寥数十人。这究竟是一场伟大的胜利,还是一个得不偿失的错误?若是刁钻的笔吏在场,只怕当场就要开始口诛笔伐了。
川敏和石勇都没能幸存,看到如影抱着随行的躯体,让玉衡的心痛又深了一分。南境联军,所剩也不过就他们几人了。西岭之人,倒是幸存者众,不过看上去也都已经身负重伤了。暗夜族人,最是悲惨,在场除了青衣侍女,其它系数被根须刺死,魔灵株灵身凋亡之际,根须已从其它已亡之人身上抽走,唯独暗夜一族,每个亡者的躯体,依然被死死缠绕着。夜神教的人,在此前的战斗中伤亡较多,相反在这神庙之中,却幸存者众,身上的伤也比西岭人轻上许多,不知是否跟她们身上的织物的独特有关,据说,那是当年女夜神为了防止教众在临湖教坛施讲授慧时被蚊虫叮咬,亲自指导编织的衣袍,看上去绵软,而且刀剑切削即破,但是对于针一般的器物,却犹如盾牌。圣女并无明显伤痕,玉衡看上去安心许多。不过这时候,圣女倒没有几分悦色。
“结束了?”
玉衡从圣女的眼神中看得出来,这并不是一句问话,而更像是在等待一句解释。
玉衡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圣女四下看了一眼,“说吧,还有什么承受不了的呢?”
“还有最后一步,只不过……”
“不过什么?”
“这最后一步,没有退路,注定会是有去无回。所以……”
“所以,你想自己去面对?”
玉衡没有想到圣女会猜到他的心思,而且,圣女的话,引来了剩下其它人的注意。所有人,都向这边看来。
“没必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总要有人活着回去。走到现在这一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已经赢了……”
“你知道他是谁,对吗?”
圣女的这句话,让玉衡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点了点头。浴血奋战至今,幸存者只有这些人,他们中的任何一人的话,玉衡都没有理由拒绝回答,或者谎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