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邵羡与南无痕分道而走，一个赶赴洛阳，一个寻找倭寇在中原的藏匿之地。街道上十分热闹，出了城却又变得荒凉，寒风裹雪，不休不止，大地一片银装······

鸣鹿私塾，邵羡看了看这座小院的名字，扣响门上的铜环。没一会儿，一名仆人开门，露出一条四指宽的缝，打量邵羡，问道：“你有什么事？”邵羡抱拳道：“在下邵羡，特来拜访路子鸣路先生。”仆人道：“你稍待，我去问过我们先生。”仆人合上门，回到屋中，没多久，又打开门，随性道：“先生说不见客，你走吧。”

仆人正要关上门，邵羡一掌抵住，说道：“在下确有要事，今日非见不可。”仆人双手使力在门上，这门也不动，心下不由多了几分畏惧，说道：“那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再去通禀。”邵羡收回手，仆人眼珠子骨碌一动，突然将门合上，闭门风打在邵羡脸上，邵羡苦笑，竟上了一个仆役的当。

鸣鹿私塾内仆人扬扬自得，忽然一道黑影落下，邵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仆人神情凝固，邵羡拍拍他肩膀，说道：“麻烦带我去见你们先生。”仆人惊慌失神，看见邵羡本领不凡，不敢违抗，乖乖在前带路，来到路子鸣的书房前，一道朗诵声从书房中传出，“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仆人忍不住道：“先生就是喜欢朗诵《鹿鸣》，春夏秋冬，日夜不缀。”书房里的声音一停，路子鸣喊道：“谁在外面？”仆人高声道：“先生，那个叫邵羡的硬要见您，跳墙进来啦，我拦不住，只好带他过来。”路子鸣骂道：“算是白养你这个饭桶了。也罢，让他进来吧，也让我看看是何许人物。”

邵羡走入书房，一名淡蓝长衫的文士一手捏着书，一手负于身后，神色倨傲，侧身而立，两眼斜斜注视邵羡，相貌俊雅，有股读书人的傲气。他拖长着声音，说道：“你便是邵羡？”邵羡抱拳道：“见过先生。”路子鸣见到邵羡抱拳的动作，眸子微动，神色里露出抹厌恶，说道：“你来找我何事啊？”

邵羡听他吐字缓慢，音节拉长，想来都是读书人的怪毛病，也不为意，说道：“在下有一桩三年前的旧事相询，请问先生三年前在开封是否认识一位马夫人？”路子鸣手中的书落地一响，他缓缓的扭过头，盯向邵羡，神色震惊而复杂，慢慢的又变为一种荡漾的旖旎，连脸都微微红了起来，眸光充满回味的空洞，自言自语道：“她真是一位奇女子啊！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里，我才明白何谓世间极乐。”

过了一会儿，路子鸣长叹口气，垂头道：“往事流烟过，何必再追寻，无用无用······”邵羡道：“先生三年前出于何事离开了开封？”他话不好说得太明显，当面揭短乃是大忌，要委婉一点，不然令路子鸣心生厌恶，就什么也得不到。

路子鸣闻言，颓废的坐到椅子上，惨淡一笑，道：“一代新人胜旧人，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便是这个道理。”邵羡道：“这个新人是否姓全？”路子鸣怔了怔，用手抓头，乌发缭缭披落，他神情中流露出抹怨毒，低吼道：“那人姓全，他叫全什么？”邵羡反而一愣，路子鸣披头散发，状若癫狂，走到邵羡面前，拿住他双肩，双目赤红，吼道：“他叫全什么！”

邵羡疑惑道：“你难道不认识全青衣？”路子鸣松开邵羡，嘴里嘀咕道：“全青衣，全青衣，全青衣······”他走回桌边，手急躁的抚摸在桌面，说道：“纸在哪里？笔在哪里？我要记下这个名字。全青衣，全青衣！”路子鸣颤抖的拿起毛笔和纸，把毛笔戳在砚台上，使劲磨了磨，毛笔的须沾满墨水乱成一团，他又放入嘴中，把毛须含顺，不顾满口的墨水，癫笑道：“全青衣，哈哈哈，全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