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被捆着动弹不得的喻卞，一边是跑来跑去忙不迭的连翘，这孟婆亭内好不热闹。

“师傅，火烧好了。”

“师傅，忘川泥备好了。”

“师傅，彼岸花蕊挑出来了。”

……

连翘虽忙，但声音里透着的喜悦，任谁都听得真切。她成为渡魂人已经有进百个念头，可这恶鬼渡她也是第一次经历，知道这是升迁必备的流程，平日里大大咧咧的连翘，也敛着急躁，忙而不乱的张罗着。

渡恶鬼，并不似渡普通魂体那般轻松，一碗茶汤便能化解前尘旧事。恶鬼的心里脑中眼见之事，均偏向戾气的角度，所以凡是锁在心里，很难化解，稍有差池，便不算功劳。

这也是为何其他的渡魂人经历着与孟婆差不多的岁月，却并未有晋升机会的缘由。当然，其他渡魂人对自己守的地界儿安之若素，也并不在乎升迁之事，不下心思，便会导致度化失败。

所以，度化厉鬼的时候，钟馗必定在旁策应。如果度化成功，恶鬼魂体便有普通阴差押送轮回道，而度化失败的化，钟馗便会揪出恶鬼的智慧魄吞进肚中，送一个全无生存能力的人去人间苦苦挣扎一世。

不过此时的钟馗倒是逍遥自在，人字形倒在红木长椅上，半边身子差不多耷拉在地上，形状全无，一点攻击准备都不做。

钟馗心里是踏实的。在孟婆这里度化的，无论是极恶，还是妖魅，乃至千年老鬼，都并无失败的状况出现。

一门心思朝目标奔忙的孟婆，不会允许自己出任何差池。

一口小锅架在了艳红如龙舌舞动的炉火上，簇新的汤锅被炉火啃食，出现了青黑之色，已经被烧的发烫。

孟婆引出一缕老汤，茶汤成墨色，黑沉沉却泛着光，接触到汤锅的一瞬间，发出刺啦刺啦的嘶吼声，瞬间翻滚起来，在汤锅中挣扎着，鼓噪出一个个水泡。

放入炸过魂体的老油，锅中出现星点金色的油花。

滴入刀山上低落的魂体之血，那老汤呈现出暗红。

这从地狱里拣出来的材料，饱含这魂体的哀怨苦楚，蕴含巨大的能量，只为让恶鬼在喝下的一瞬间体悟千百种人间苦楚，试图冲破他狭隘的观瞻方式，盼其开悟。

但这是概率，并不能磨去前尘旧事。

忘川泥一勺一勺被加入汤锅中，茶汤浓稠起来，不得不反覆搅动。浓稠的茶汤被汤锅灼烧，在浓稠中努力挤出透气口，一个个气泡被逼着炸裂，偶尔溅起的茶汤掉在孟婆手上，砸出水泡了。

孟婆吃痛，但决然不能放松，趁着忘川泥的恶臭尚未被激发出来，手脚麻利的倒入彼岸花蕊，变化的幽香立刻被烘出，一浪又一浪。

这股幽香容易令人昏睡，连翘和钟馗不约而同的张开大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连翘尚还能支撑，她的好奇心攥着她清醒的神经，只是摇了摇昏沉的头，便又目不转睛的盯着孟婆的素手轻摇。她心疼孟婆被灼烫，但此刻也不敢冒失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