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结束,孟婆亭终于又归于宁静。
连翘已经睡下,萧炽在连翘的床边守了许久,差点连晚操练都错过,他打着脑袋飞奔出孟婆亭,被路过的老鬼撞见,笑了许久。
孟婆终于推开了关着厉鬼的密室门。
嘎吱吱,门开了,红灯笼再次亮起,这次孟婆第一眼便看到了那厉鬼充满期待的双眼,他或许已经这样企盼许久了。
见到孟婆,他发出哧哧的低吼,想说话,却因为舌头被拔除,痛苦不堪。
孟婆叹了口气,在虚空中划出一扇门,那门被打开,从黝黑处缓缓走出一大一小两个近乎透明的魄。
厉鬼见状,眼泪就这样滑落下来。
红衣幼童仅仅抓着厉鬼魄的手,看到被捆住的厉鬼,左右打量着,脸上尽是疑惑。他还太小,小到哪怕死后有了通感的能力,也并不知道眼前场面的意义。
那魄轻轻又重重的握了一下幼童的手,柔声说道,“那也是我,都是爸爸。可以去抱抱他嘛?”
厉鬼魄温暖柔软,他清楚的知道,那个缺少了自己这愉悦魄的魂体,有多么苦痛。
幼童点了点头,怯生生的缓步移像厉鬼,厉鬼因激动而发出的低吼,似乎有点吓到他。
“别紧张,我来了,孩子也回来了,放松些。”厉鬼魄对厉鬼说着。
自己与自己对话,被拆分成魂与魄才能真正实现。
那厉鬼顺从的点了点头,抿着双唇,不再发出声音。幼童走上前去,给了厉鬼匆匆一个拥抱。厉鬼像被抽掉了脊椎一样,瘫软了下来。
“谢谢你。”厉鬼魄转身望向孟婆,深深的鞠了一躬,“他让我谢谢你。我也想谢谢你。”
厉鬼魄温文尔雅。孟婆有些疑惑,厉鬼遭遇拔舌,一定是造了大口业,可看着厉鬼魄,如何也想不通这关系。
“你,”孟婆指了指双眼再无离开红衣幼童的厉鬼,对厉鬼魄说,“在人间行了什么大罪孽?”
厉鬼魄苦笑了一下,缓缓走到厉鬼身边,扶着墙虚弱的坐了下去,抬头看着那散漫发光的灯笼,说起了人间事。
厉鬼是土生土长的锌乡人,锌乡下的一个荒僻村庄人。在那个贫困的小镇子上,他难能可贵了考上了大学,离开了这个曾经像笼子一样的饥弱的家乡。
增长的眼界和学识告诉他,如果家乡只依靠那简单的致富标语,永远不可能发展,于是他回到了家乡。
在他的努力下,终于开了一个小学,他是那个学校唯一的老师,教着附近二十来个孩子。
他很满足,看着那些孩子慢慢成长,识了一些字,懂了一些理,那种精神上的满足刺激着他成了一个所谓圣人。
他觉得自己足够伟大,这种变化他全无感知。
后来,在父母的催促下,他取了早就定下娃娃亲的女人。他虽然不喜欢那个女人,但父母喜欢就好,他是“圣人”,在乎学生,不在乎妻子。
所以他很少回家,也没时间回家,哪怕自己妻子怀了孕,生了子都无法改变他。他觉得自己的儿子不如自己的学生重要。
虽然偶尔回家,看见自己的儿子慢慢的会爬了,会走了,会怯生生的喊他爸爸,他才逐渐觉得,这个孩子很快就会成为自己的学生了,他期待那个时刻的到来。
妻子少言寡语,对他是有崇拜的,所以不会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