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太清那面罩下的表情,她继续嚼着剩下的半串烤肉,“那个什么宴,我就不去了,这里挺好,自在些……对了,谢谢你借的衣裙,很暖和……”
“你不想去,我也不去了。”他把她手里的烤肉竹签接过扔在一边,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块帕子,将她嘴边的油渍擦去,折了折又塞回怀里。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起来十分自然恰当,辛茯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个……其实我不去你还是可以去的……”反应过来就有些尴尬,她手里还捏着糖糕,微微有些烫手。
“无妨,这么反而自在些。”他说完提步越过她就往长街深处走去。
辛茯想着他在这里熟门熟路,多了这么个向导倒是方便些,急忙跟上。
身边人群拥拥攘攘,看似热闹无比,其实陷在各自的长梦之中,喜怒哀乐皆与旁人无关。细细想来,比踽踽独行形单影只竟是更添了凄凉的意思。
辛茯啃着手里的糖糕,心中唏嘘,不觉转念又想到辛苓。自她神智失常,岂不正与眼前诸人一般,诸般情绪独自面对,挣扎无依。而自己除了在身边陪伴,却仿佛始终与她隔着无涯之海,束手无策。
看着她忽然安静的样子,少康有些微的困惑。
她应是年幼时就被广莫带去了编驹之山最苦寒之处,能成为广莫的近侍心腹,其中需经历的种种苦难折磨,远非常人可想……
素闻她冷血狠厉嗜杀无情,而今看来不过金钗豆蔻之年的普通女子。碰坏脑袋失忆的传言看来并非有误,毕竟如此娇憨通透的性子很难伪装。除非她已心机深重到骇人的地步……
“为何有人可以看见旁人,有人却不可以?当初我被挂在山崖上烤得时候,明明很多人去看热闹。”辛茯心中早有疑惑。
“通常只有困囿于梦中的人,才会被拘在这条长街上,偶尔也会有自己醒来或是误入长街的。”他没有回头,继续在人群中漫步。
“是谁将他们困与梦中?他们可还会醒来?”
“幽都巫女可不止会巫舞,结梦造境才是她们真正擅长的。至于能不能醒来,只怕结梦之人亦不知晓。”他的声音自前面传来,轻轻渺渺更像一个梦呓。
“这梦境中究竟如何?”
辛茯看着擦肩而过的路人,或喜形于色或愁容满面。望穿秋水者,目断鳞鸿殷殷欲泣;芳心暗许者,云娇雨怯阑干遍倚;形单只影者,酒洒衣襟踉跄而行;衣衫褴褛者,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世间炎凉诸般颜色,皆化于一条长街上梦影叠叠。
她很自然地想到颐和街,想到那座城市里的车水马龙人潮汹涌。纵然与此处天差地别,但其中七情六欲世态纷繁,其实并差不了许多……所谓入世而活所谓虚幻一场……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这一句刚在她的脑子里过了过,已被肩头的乌喙念诵出声。
莫名的一阵风过,长街上的灯火跳跃一番,瞬时都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