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各家各户，灯火亦不绝，毕竟这种辞旧迎新的时刻，比起往日，也没人会省那点煤油、柴火了。

方黎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时代，过新年，虽然没有后世的万家灯火，没有窜天烟花，没有春节联欢晚会，但是在大隋，新年，也有它的专属！

白河河畔，早已人鸟俱绝，就连往日湍急的河道，现在也结冰断流，众人只能看到，桥上的亭子，还有河岸的长堤，还有铁匠铺边的埠头，泊着一艘孤舟。

站在此地看雪，河道两岸，雾凇沆砀，与孤舟一芥，那河、那山、那地、那城，上下一白。

“这才是白城啊，三郎，雪中盛景呐！”一道苍老的声音畅笑道。

铁匠铺内，火炕边，烧得通红的火炉哧哧作响，方黎与翁老头铺毡对坐。

炉火种烧酒正沸，矮脚案几上摆着腊肠、熟肉，还有两个酒盅，见酒沸，翁老嘿嘿一笑，喜滋滋地斟满一杯，又替方黎斟满一杯，轻轻一嗅：

“好酒啊，自从你小子酿出这白酒，对老朽来说，可比那些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强多了。”

翁铁匠的打铁手艺，自不必多说，从南北朝起，世代家传，若非与方黎那位已故的阿耶，有莫逆交情，恐怕也不会认识方黎。

能够用这些酒，换得老人开心，方黎觉得值了。

翁铁匠一生无所求，现在的主要生意，几乎被方黎的军营承包了，而且方黎还搜寻了白城数位老铁匠，有的是翁老的熟人，也有的是他以前的对头，皆败给了方黎的白酒。

这些人现在与翁铁匠一样，为方黎生产着一批批戎器，承包了军营一年的“订单”。

尽管如此，方黎仍旧没有忘记，翁老的恩情，他还会隔三差五地来聊天，陪翁铁匠解闷，承担这份孤独

回城时，又遇到刚购置完年货的徐轩，方黎挑眉，“买这么多肉，吃的完么？”

“嘿，正月还得一个月呢，到时候闹市可就没人了，再想买肉，就得等到正月末，伯兄可是最喜食羊肉了，你不知道，自从有了大椒粉，就是阿娘现在，也是能多吃好些饭食了！”徐轩兴奋道。

“说起来，咱们酒坊如今的油水不说，就是上次李轨走后，你分我的那些金条，怎么都花不完呢。”

徐轩想起那日李轨走时，直接就赠了方黎百金，出手之阔绰，闻所未闻，这算是让徐轩开了眼！

方黎翻个白眼，“那李轨可不差这点钱，凉州李氏乃世家望族，这个李轨你没听人说么？

素闻其人在姑臧，略有名望，知诗书，有智辩，其家以财富称雄于边郡，好赒人之急，为乡党称赞，你觉得他这百金换来的是什么？”

“相当于九牛一毛，换来的却是吾等的人情。”徐轩道。

“然也。”

方黎自然不相信，能够做到武威郡鹰扬府司马的人，会是一个蠢材。

日暮渐黄昏，北风刮来，大雪簌簌而落，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方黎霍然抬头，城北方向，唯有几只断雁出没寒云。

使得他不禁想到一句应景诗：“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是啊，从明年开始，又是新的开始。

方黎又觉得紧迫感增重了一分，群雄即将并起，自己又能否达到，那天下谁人不识君的境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