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父老乡亲，老少爷们，小弟几个初来宝地，不为求财，但求一有缘之人……”辛则易懒懒地瘫在太师椅上，从乐福楼二楼上俯视着下面拥挤的人群。他接过身后小厮递过的茶碗，却没有立刻掀开盖子，而是双手捧着茶碗摩挲了一圈，又放回了小厮手中。楼下的人声越来越嘈杂，自家护卫的声音也愈发难以听清：“寻上个己卯年。。。子时生人。。。有要事。。。赏黄金万两。。。”

人群中很快挤出了一个中年样貌的男子，他瓮声瓮气地朝护卫喊道：“我是！我是！”护卫噗嗤一笑，指着男子密密麻麻的络腮胡说道：“你是什么？你是不要脸了吗？”话音未落，使劲往前面凑的众人全都大笑起来，闹得男子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不知道争辩着什么，结果他脚跟不稳，很快被后面的人给扒拉了回去。

辛则易初时尚兴致盎然地看着这一切，只是如此闹剧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演，很快就感到了无聊。辛则易抿抿嘴，慢慢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面前的栏杆处，用双手撑着脑袋继续往下面望。这时，后面传来了一个讨厌的脚步声，他接着就听到来人问：“情况如何？”

“不如何啊。”他没回头，身子动也没动。

“马上过了饭点，这人就难找了。”来人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似乎有些不满。

“哦。”辛则易轻轻地说，声音很小，他甚至怀疑那人有没有听到。

“但是，”他突然转过身，把那人吓得抖了一下，“该有就是有，不劳烦您操这个心。”辛则易的声音一字接着一字大了起来，眼睛也挑衅式地瞪着来人。

来人脸色一僵。辛则易却突然收了怒容，沉声说“如果今天这个人没找到，那你就得去怀疑葛天师是不是老不中用了。”来人默不作声，随即弯腰拱了拱手，退出了包间。

管得是真宽啊，辛则易回过身，继续扫视楼下。父亲派这么个苍蝇帮我，何必让我出来按图索骥，底下的人头模糊了起来，一股烦躁不安的情绪在他的胸口翻腾。

随着来碰瓷的人一个个吃了灰，人群渐渐地散了不少——年龄这玩意长在脸上，做不得假。倒有几个二十出头的泼皮来碰运气，结果被护卫引进酒楼后不一会儿都爬了出来，震住了在场动着歪心思的人。西边的天际眼看快要吞完最后一片夕阳，辛则易再也坐不稳这个钓鱼台了。他整了一整自己的长袍，三两步下了楼。

“葛天师总不会算错了吧，”辛则易心想，“来的时候说今天在这鬼地方能找到人，别明天让父亲亲自赶过来。”他一想到算命时间紧迫，父亲还喜怒无常，不禁握紧了拳头。

辛则易下到一楼，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寒颤。原来此时已至秋季，傍晚的气温降得太快，刚才在包间中感受不到。他走到还在吆喝的护卫身旁，和护卫相视点了点头。护卫的嗓子已经听出来有些嘶哑了，可他还是不遗余力地重复着：“各位父老乡亲，老少爷们……”辛则易从左往右环视了一圈在最前面看热闹的人，心又向下沉了半截：连一个青年都没有。

正当他从前往后费力地扫视时，一个青年从最前面的人墙下滚了出来。青年身上棕色棉麻外套落满了尘土，细微可见几个脚印的轮廓。辛则易来了兴趣，抬手示意护卫过去看看。然而护卫没迈两步，那青年已经爬起来走到了两人面前。“我是。”那青年轻轻地喘着，抬起头与辛则易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