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倒塌的动静惊醒了所有人。
废墟之中,不少人影呻吟蠕动着。
有人刚刚昏头昏脑地起身,就听着迎面传来的巨大的踩水声。
黑夜之中看不真切,只模糊看到连天豪雨之中,一群又一群黑乎乎的人影朝他们冲来。
“噗!”斧钺加身的凄惨嚎叫不断响起。
即便是大雨也冲不散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街巷内亮起了一些灯火。
有人推开窗户,朝外看了一眼,瞬间就捂住了喉咙,呃呃直叫。慢慢地,他的身体软倒了下去,地上渗出了一大滩鲜血。
窗外的兵士看都不看,继续向前冲。
风雨中隐隐有兵刃交击声传来,很快就在持续不断地惨叫过后,消散于无形。
片刻之后,又是一阵杀声响起,比方才更加猛烈。
街道上的脚步声越来越急促了,仿佛四面八方都有人往那个方向赶。
喊杀声也越来越激烈,黑夜之中,不知道多少人魂飞魄散,僵卧在连天暴雨之中。
“杀贼!”秦三带人赶到了一座破破烂烂的衙署前,众兵齐声大喊。
所有灯火都已熄灭,雨势如注,伸手不见五指——物理意义上的伸手不见五指。
“杀贼!”军士们一个接一个喊了起来,既是提振士气,也是为了提醒袍泽别乱来。
衙署们涌出了一大群人,如同浓重的黑影般撞入了晋军士卒人丛中。
在这个黑暗的雨夜中,弓弩都派不上用场了,唯一能使用的,就只有手里的刀枪以及那无尽的血勇。
双方士兵很快战作一团,惨呼咒骂声不绝于耳。
秦三推开了挡在身前的两名刀盾手,上前一步,前方似有人影闪动。
“杀贼!”他喊了一声。
那人没应答,只和侧后方一人战在一起。
秦三心念电转,伸手摸了摸那人的背部,却是一件皮裘,顿时不再犹豫,奋力一刀斩下。
索头凄厉地惨叫了起来。
只听“当啷”一声,钢刀落到了地上,跌跌撞撞两步后,轰然倒地。
秦三继续向前。
“杀贼!”他大吼一声。
“杀贼!”十余名士卒聚集在他身边,齐声大喊。
“杀贼——啊!”对面回应他的兵士惨叫一声,显然被人偷袭了。
秦三没再犹豫,快走两步,照着方才出声的地方一刀斫下。
黑暗中响起一声闷哼,还有疾速后退的脚步声。
突然之间,左前方一道劲风袭来,间或夹杂着吧嗒吧嗒的踩水声,好像还不止一人。
“嘭!”护卫在秦三身侧刀盾手下意识举起大盾,挡住了致命一击。
长枪兵向黑暗中捅刺,落空了。
不甘心之下,又捅一枪,这次终于扎到了人。
“杀贼!”黑暗中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他有气无力道:“自己人。”
秦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一开始队列还很整齐,比较容易分辨敌我,但走到这里、打到这会,再被敌人一冲,完全乱了。
“轰隆隆!”天空雷声大作,雨水也更加绵密了,连人远远的呼喊都听不大清。
而就在雷光闪烁的那一刻,衙署门前的敌我双方兵士瞪大了眼睛,扫视四周。
雷光熄灭之后,战场陡然加速。
双方一跃而上,捉对厮杀,一具又一具尸体扑倒于地。
鲜血混合着雨水,四散溢流,为这片天地增添了浓厚的血腥气。
战至最后,杀声越来越小。
左飞龙卫的府兵们如同盲人一般,在黑暗中伸手摸着。
摸到麻布军服时,立刻分开。
摸到皮裘时,当头一刀。
小半个时辰后,战斗似乎已经完全结束,再无一个仍站立着的敌人。
于是乎,军士们一拥而入,冲进了衙署内。
不出意外,战斗再度爆发,只不过规模没以前那么大了。
另外一边的战场上,骆县故城的北门、西门洞开,急促的马蹄声传出去老远,那是有敌人在出逃。
只不过这么大的雨,骑马如何跑得快?
这不,刚出城门,马上就是一阵人仰马翻。
有的索头焦急地查看马匹,但雨夜之中也看不出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