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郑珩。
他这几年变了很多,少了从前的张扬和少年气,整个人成熟了,也稳重了。
只是人和人的成长线,一旦没有相交,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会失去意义。
郑珩看着台上,被秦爻抱在怀中,满脸幸福的宋昭昭,终究是清楚的明白,自己大概是永远失去她。
如今,郑珩回想两人的开始,其实无非是大少爷一时兴起,对一个满身是刺的十八线小歌手产生了兴趣罢了。
郑珩那个时候太年轻了,也太骄傲,他不知道自己的任性妄为,会给宋昭昭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后来,当他知道宋昭昭因为他失去了嗓子,失去了引以为傲的事业,他才第一次明白,自己的爱对于宋昭昭而言,只是伤害。
也不是从一开始就选择了放下的。
说放下谈何容易。
除去过人的身家,郑珩也就是个普通人,肉体凡胎,会痛会苦。
他没有办法真的做到安之若素,也没有办法隔岸观着宋昭昭一步步走到别人身边去。
可是还有什么办法呢?
他追到了港城,他字字句句的道歉,宋昭昭多倔啊,就是不肯原谅。
郑珩后面也就劝说自己,真的去放下。
后来那一年,江檀和周应淮结婚的第一年,他们都在明园,一起过新年。
宋昭昭从头到尾都很开心,她帮江檀包饺子,她陪着江檀和苏月说着玩笑话,她站在大厅里,和两个小姑娘笑作一团。
她那么快乐,只是这份快乐里,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郑珩和周应淮在雪地里站了很久。
周应淮语调随意,淡淡的问自己:“是真的放下了吗?”
他说放下了。
其实没有。
那个时候只是觉得,这样对宋昭昭,可能更好一点。
时间推移下去,他渐渐的明白了其实爱不一定就要得到,爱也可以是放手。
他说放下了,只是自己放下了执念。
吃饺子的时候,他面不改色的坐在离宋昭昭最远的地方,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只是这个宁城的天气,实在是恶劣。
吃过饭,江檀和周应淮送他们离开,外面又开始下雪。
宋昭昭没有开车过来,也不想麻烦江檀,一个人站在路边等车。
郑珩鼓足了勇气,才将车子开到了宋昭昭面前。
路灯下,女孩子的身量纤细,在雪色茫茫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羸弱无辜,她眨眨眼,看着自己,露出一个很平和的笑容:“不用送我,我自己可以回家。”
“顺路的。”郑珩的喉咙发苦,他沙哑的嗓音在雪色中更加寂寞:“昭昭,今天是新年,我送你回家吧,就像普通朋友一样。”
宋昭昭眼中的笑容,淡了点,她认认真真的看着郑珩,唇角的笑容微微敛起,声音变得认真:“可是郑珩,我们城东城西,怎么会顺路呢?”
我们要去的,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目的地。
他们曾经深深的相爱过,是非常非常的深切的爱过。
所以郑珩又怎么会听不出宋昭昭的话外之音。
他的眼底潮湿更重,看着宋昭昭平静寡淡的眉眼,不由得苦笑加剧:“那就当...我想要送你,也不可以吗?”
宋昭昭说不可以。
她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划得泾渭分明,再也没有一丝丝越界的可能。
郑珩驱车离开时,从后视镜看着宋昭昭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到了最后,彻底消失不见,他不知为何,竟然眼眶一热,就像个孩子一样,痛哭出声。
后来的时日,无非都是有条不紊的年岁。
郑珩的人生,本就该是有条不紊的。
他去了很多地方,国外的那些僻静的小岛,都自己去看了看。
听见宋昭昭的新歌,是在机场飞机落地的那刻。
隔壁座位的小姑娘蓝牙耳机断开,歌声飘出来。
郑珩该有多么了解宋昭昭,了解到只是一个声音,就能认出她。
那个不小心公放的小姑娘很不好意思,笑着说:“先生对不起,我爱豆发新歌了,我这几天都在听。”
“宋昭昭。”
男人一身矜贵俊美,看起来商务范十足,却能够准确的念出这个名字。
小姑娘很震惊,瞪大了眼睛看着郑珩,说:“这位先生,你也是宋昭昭的粉丝吗?我们昭昭居然还有这么帅的粉丝!”
郑珩笑了笑,说是的,宋昭昭的每首歌,自己都听了。
“先生,是这样的!”小姑娘激动的拿出了手机,“我是宋昭昭宁城粉丝后援会的管理员之一!你想不想参加我们宁城的粉丝后援会,有什么物料,我们都会发在群里。”
这个感觉很奇妙,郑珩也不知道自己是发了什么疯,竟然真的就听了这个小姑娘的话,加了个莫名其妙的粉丝后援会。
后来,郑珩参加了群里好几次活动,无一例外,出钱不现身。
群里的人都在讨论,他是什么阔绰的粉丝。
郑珩却只是看着宋昭昭的海报画像,之后一张一张的叠好,让管家收起来。
而此时,他同样也没有上前。
她站在人群的角落,看着宋昭昭和秦爻相拥的画面。
郑珩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一刻的情绪,太复杂了,人心竟能复杂到这个程度。
郑珩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遇到了之前飞机上的女孩子。
小姑娘一眼就认出了郑珩,笑着拉住他,一脸惊喜:“这位先生!你也是来看昭昭的吧!我们等等要去找昭昭合影!你要不要一起!”
郑珩叹了口气,淡淡地说:“不用了,你们去就好。”
“你不想去看看昭昭吗?”小姑娘不解地问。
秦爻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
不想吗?
他想的快要发疯了。
可人间的面早就有定数了,他和宋昭昭终此一生,大概都不会再相见。
后来,郑珩从那个宁城的粉丝后援会退了出来。
郑家给他安排了新的联姻对象,门当户对的苏小姐,笑颜如画。
郑珩和对方说了自己的诉求,对方明理清醒,平静的说:“郑少爷,不是你一个人心里有人的,我心里也有。”
郑珩一愣,难免歉意的看着苏小姐。
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但是郑珩和那位苏小姐不知道是不是约定好的,默契的都推迟着婚礼。
不久后的冬天,管家和从前一样,将港城日报递给了郑珩。
郑珩从前看,都是不动声色的,随意浏览一眼,就扔到了一边。
可是今天,他拿着报纸,整个人宛若石化,僵硬的端坐了很久很久。
之后,那张报纸从他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管家连忙低下身去捡,便看见头版头条,是宋昭昭和秦爻婚礼的消息。
“少爷...”管家一愣:“这是你之前想带回家的...”
郑珩不置可否,他眉目深沉的看着门外,最后一块大石,好像彻底落地了。
他开口,平静到不能再平静:“和苏家小姐说,若是想要完婚,随时都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