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那个小天子的恩泽,咱们算是赶上了。”
人群七嘴八舌,嘈嘈杂杂的,听得徐晃有点发懵。
但还是摇了摇头,他年轻时做过郡里小吏,知道朝廷这帮人是怎样敲骨吸髓,搜刮民脂民膏的,还只收三成租子?还提供犁头?还提供种子粮?居然还租借耕牛!哈!滑天下之大稽!愚不可及!
徐晃有些厌恶地看了看流民,隐隐升起一种念头:活该你们被各种人盘剥!
于是催动战马,继续往南骑。
骑了半天终于抵达弘农郡,这里和河东郡的面貌截然不同。
平原上的土地平整不说,上面的庄稼也长得郁郁葱葱,半尺长的麦苗颜色大多呈墨绿色,枝根粗壮,水渠里流淌着清水。
徐晃爱怜的用手抚摸一下麦苗,迷醉的道:“这是真的?”
他从前很喜欢看着春日里禾苗露出土地的模样,也喜欢看渠水奔流向田野的模样,爹娘下地辛苦地劳作,妹子缠着自己要好吃的样子。一时之间他竟然忘记了身在何处,眼眶竟有些湿润。
强压心中的情绪,他甚是好奇,这是何人能治理得出这么一副盛世模样。
翻身下马,生怕自己的战马践踏了禾苗,走在堤岸之上,看见农田中有个农人正在锄草。
“老哥,忙着呢?”
农人闻声,挺直身子,丢掉手中正拔的杂草,锤了锤后腰,看向徐晃。
“兵爷跟俺说话呢?”
徐晃尽量露出和煦笑容,对农人抱拳拱了拱手道:“这是谁的治下,怎么如此景象?”
农人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徐晃,奇道:“咦,你不是段将军的兵吗?这是段将军的辖区啊。”
徐晃恍然,内心对这位一日前交过手的段将军,佩服得不得了,打仗是把好手,治理地方更是一把好手,怪不得能用施粥这种大手笔呢。
“俺是刚刚被收编进来的,家是河东郡的,一郡之别,竟然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啊。”
这话说得让农人颇为受用,估计是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就从农田里走了出来,先是拿起水葫芦咕嘟咕嘟灌了几口水,抹了一把嘴上的水渍,看架势这是要唠长篇儿。
徐晃走到农人身旁,蹲在田埂上,从怀中拿出两张胡饼,递给农人一张,自己啃着一张。
农人在身上擦了擦手,小心地接过胡饼,只掰了一小块,剩下的都揣进了怀里。
也蹲在徐晃身旁,慢慢咀嚼着胡饼,感受着粮食的香味。
俩人齐齐看向面前绿油油的一片,心情说不出地舒畅。
农人这才开口道:“俺家是河南郡的,去年为了躲董卓,就带着俺娘,俺婆娘还有俩娃就逃难到了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手里的存粮也吃完了,那一年怎么熬过来的,现在都不敢回想啊。”
农人的面色有些黯淡,徐晃能感觉得出那一年这个汉子有多绝望。
“真是老天开眼,都以为全家都要客死异乡了,嘿,谁承想……”话说到这儿,满是褶子的脸上,泛起笑容。
“官员竟然给俺们分地,还发了种子粮。天爷爷啊,俺们忍着饿,一颗种子粮都没舍得吃。这是老天赏饭吃哩。”
说到兴奋后,还用手指了指地垄道:“你瞅,这地耕得多深。”
徐晃顺着望过去,一下就明白了农人的意思:“这是用耕牛耕的地。”
“嘿,对喽,官府居然还租借了耕牛和犁头,俺就好奇啊,这能给俺们留几成粮食啊,又是种子粮,又是耕牛的,你猜官府咋说?”
徐晃很应景地问道:“咋说?”
农人伸出三根满是土垢的手指头:“三成!才三成,这能信!”
徐晃摇了摇头,他确实不信。
农人满是得意地笑了:“俺也不信啊,做梦都不信啊,这是祖坟冒烟了都不可能的事啊。
可人家官府的人指了指天说,这可是天子说的。
俺还是不信啊,太邪性了,俺就问天子说了能算?”
徐晃问了同样的问题:“对啊,天子说了能算?”
农人笑得更加灿烂:“官府的那个吏员说,这个天子可不简单,董卓厉害不,天子化身控火的小神仙给烧死的。人家天子上朝亲政第一天就说了三句话:‘必须赶上这波春耕!其他事情春播后再议!散朝!’
你说说这是多体恤俺们农夫啊,小小年纪知道过了春分再播种就晚了。”
徐晃越听觉得越扯,就问道:“老哥,袁太尉你知道不,他要调和阴阳,恢复人间秩序……”
还不等徐晃说完,农人就打断了徐晃的话,指着眼前茁壮的禾苗道:“这不就是了么。”
徐晃猛地一惊,是啊,这不就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