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
张曦唤了一声,看着被捆绑起来的胡妪等人,心中大惊,问道:“您这是要做什么?”
“圣上亲政,正在清除张氏党羽,你阿耶已于昨夜自裁于尚书府。”
随着沈氏的话语,张曦的面色,一寸寸褪尽,及至煞白,泪盈于睫,泪珠儿滚落至颊边,湿了衣襟。
云兴男的话,她可以不信,但沈氏的话,却由不得她不信了,“阿耶……”
一时心中大恸,悲痛难抑,竟是大哭起来。
“你跟着阿顾,也唤了我十来年祖母,临了,我不想为难你,把这个喝了,安心上路。”说着,沈氏示意身后健仆递端上一杯毒酒。
过了许久,张曦止住哭声,没有伸手,而是仰头,泪眼模糊地望向沈氏,恳求道:“祖母,你让我见阿顾一面……好不好?”
“他在牢狱中。”
又听沈氏说道:“你喝了这杯酒,他就能被放出来。”
“别怪祖母,我只是为了救顾家,为了救二郎,你与二郎夫妻情深,我想,你也不愿意连累他。”
张曦仰头阖了下眼,止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手却是颤颤微微地伸向酒杯,纤手如玉,指尖发白,露出一截凝霜皓腕,与杯盏同色。
“娘子,不要做傻事。”
胡妪急切喊道,哪怕被缚住了手脚,依旧挣扎着想阻止张曦,“阿陈今早已经出门,去找七郎君留下的人手,没了老尚书,还有七郎……”
胡妪后面的话,让一块绢帕给堵住了。
七郎君是张曦的兄长,名昕,任秦州刺史,征西大将军,使持节大都督。
“据邸报上的消息,一月前,秦州大乱,你阿兄已没了踪迹。”
张曦刚升起一丝希望,又坠入低谷。
痛失亲人,哀伤不已。
青丝如瀑散落在肩后,明眸似繁星沾惹点点水光,清濯潋滟,额尖如秋月皎洁饱满,沈氏一直知道,这个孙媳妇,是洛京出了名美人儿。
此刻,瞧着她端起杯盏掩袂饮下,动作流畅,没有半分疑滞,如行云流水,说不尽的风*流婉转。
更兼面无惧色。
连沈氏,都不得不敬佩。
劈里啪啦一声响,是张曦摔碎杯盏的声响,四散碎开,离得近的沈氏和云兴男,脸上都让碎瓷片给砸到,云兴男当即捧脸尖叫起来。
声音刚一出口,在沈氏目光示意下,让两个健仆给拉了出去。
张曦只觉得腹中一阵绞痛,头晕乎乎的,靠在身后的锦囊上,不想理任何人,阿耶是昨日去的,她走快一点,或许能在黄泉路上追上阿耶。
“小十六。”
谁在唤她?
张曦转头,明显看到沈氏脸上的惊骇之色,然而不是对着她,是对着从门口走进来的人,看着装,应是一位武将,身上披着铠甲,寒光照人,守在门口的健仆,已让他带过来的兵士全部押了下去。
好像是这个人在喊她。
但是,她不认识这个人。
他怎么这么大胆,进入顾府,犹如无人之境。
又能让沈氏害怕若斯。
“小十六,你不能死,你若死了,我让顾氏阖族给你陪葬。”
这话一出,她明显看到沈氏惊恐地瘫在身后仆妇怀中。
张曦心中蓦地闪过一阵快意,有人给她报仇也好,身子抽搐了一下,“干我何事……”
“那我立刻去杀了顾云卿给你殉葬。”
张曦眸光散开,渐渐失了明亮,然而,一听这话,却一把抓住身后抱住她的人的衣襟,“不要,他要活着,活着……”
眸光散漫开来,眼前显现出一幕熟悉的景象。
春暮时节,桑叶肥绿,桑葚紫红,稚子垂髫。
“……我姓张,名曦,字清妃,小名阿眸,行十六,你可以唤我阿眸。也可以唤我小十六。”
“我姓顾,我叫顾云卿,他们都叫我二郎。”
“你长得漂亮,我不要和别人一样,我叫阿顾可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