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国维从后厨路过，径直来到了自己屋子门口。

屋子里有人在谈话。

“我听说，你们包国维年都不过了，就要去洋学堂上学？”

“唔。”

“怎么年也不过就去上书房？”屋子里又有人问。

“那洋学堂是新派嘛，不兴过年，这是……”

屋里有人奉承：

“洋学堂是不过年的，我晓得。”

“洋学堂里出来就是洋老爷了，以后要做大官哩！”

“对的对的，包国维以后要当大官，老包你生了个好儿子！”

屋里有人乐呵呵地笑了，声音透露着苍老沙哑。

“早的呢早的呢，我只要包国维争口气，象个人头，那就很好了。”

“不过……”

屋子里声音渐渐沉下去了。

不一会儿，那道苍老的声音又响起了。

“不过这学费……真贵呀！”

“学费学费……真是发愁啊！”

屋子里又沉默下去了，不再有声音传出来。

半晌，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问道：

“对了，你们家包国维呢？”

“都吃晚饭的时候了，他去哪里了？”

包国维听到这话，就想要踢门而入。

“小包”这副身体的肌肉记忆还在，他下意识地抬脚，就要一脚踢开漏风的木门。

但脑海念头一动，抬出去的脚，停在了半空中，又缓缓放了下来。

包国维没有踢门，而是先伸出手很有礼貌地敲了敲三下，

“谁啊？”屋子里传来一道沙哑的嗓音。

“我包国维。”

包国维轻声道，然后嘎吱一声，推门而入。

屋里很暗，空气充满着潮湿和腐烂的气味，其间还夹杂着从后厨里飘进来的油烟味。

包国维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太习惯。

屋子里空间很小，放着两张木床，一张破旧的木柜子，还有个书桌和一把没有靠背的木椅。

书桌上摆满了破旧的书籍，和零碎碎的玩意，还有一瓶墨水和一个笔筒，笔筒里放了毛笔，和一只磨损厉害的钢笔。

昏暗的屋子里，靠着墙脚的一张床上，坐了两个仆人。

一个胖点，虎背熊腰，挺着大肚子，腰间系着围裙，围裙上满是肮脏的油污。

这是秦公馆的厨子胡大。

另外一个仆人，岁数有些大了，身子很瘦，驼着背，戴着一个黑色毡帽，满脸都是褶子，鼻子下的胡子稀稀疏疏的，全都白了。

这个老仆人，相貌和包国维有点相似，不用说，这就是包国维的老爹——老包。

一看到包国维推开门进了屋子，胖厨子胡大赶忙站起来，神色有些不自在，原本在老包面前谈笑风生的他，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了：

“包……包国维，你回来了。”

老包原本坐在床上，看到包国维，也“蹭”的一下坐了起来。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胡大，吞了吞口水，但没有开口言语。

“厨子叔叔，回来了。”

包国维轻轻点头。

看过男人的第一眼，继承“小包”记忆的他，就认出了眼前这个腰间系着围裙的男人，是秦公馆的厨子胡大。

听到这话，胡大面露惊讶，他扭头看了一眼老包，老包此刻也是睁大了眼睛，一脸震惊的模样。

“包国维，你你……你喊他叫什么？”

“厨子叔叔啊，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