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二十分钟过去。

陈光年听到了房内的动静，几个呼吸后，穿戴整齐的姜玉柔打开了房门。

她看了看沙发上相处融洽的父女二人，眼中下意识流露出了无尽的爱意幸福感，嘴角也弯出了一个迷人的弧度。

陈光年转头看了过来。

二人视线相撞，姜玉柔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些不妥了，赶紧将嘴唇抿住，眼睛也和陈光年避开了。

她迈步走向洗手间，腿上的步伐带着些瘸拐，但她马上又意识到了，在原地站定半秒，再次迈步时，腿脚便看上去好多了。

这些细节，陈光年都一一看在眼里。

但他什么也没有做，继续给女儿讲解哆啦A梦的漫画剧情。

姜玉柔很快就洗漱完毕了，看了看墙上的钟，慢吞吞走到陈光年身旁，直到等到陈光年讲述换气的时候才开口：

“中午在这里吃饭吗...？我要去买菜了...”

“不吃，待会要回学校了。”陈光年干净利落地回答道。

“这样啊...”

反倒是姜思莲听到“学校”两个字，反应有些大。

她盯看着陈光年的脸，有着浓浓地不解之意。

“爸爸要稍微出一趟远门。”

姜思莲的眉毛一下子趴了下去，表情显得有些失落。

陈光年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很快就会回来的。”

姜玉柔准备出门了，已经换好了鞋，陈光年却突然让女儿自己在家看一会，同样朝门口走去。

姜玉柔听到陈光年的脚步声转过头来。

“我跟你一起去。”

陈光年没有露出太多的表情，姜玉柔也不敢说些些什么。

二人一起来到熙熙攘攘的楼下，陈光年一把抓住了姜玉柔的手腕，拉着她往一个方向前进。

“菜场，在那边啊...”

姜玉柔不太理解陈光年的意思，指向菜场的方向。

“去药店。”

陈光年言简意赅，姜玉柔只能拿跟着他走。

陈光年要去的药店离这还有些距离，一路上陈光年一言不发，姜玉柔心情有些忐忑，但陈光年拉她手腕的动作并不粗暴，反而是显得极其温柔，这又让姜玉柔有些享受这难得的二人时光。

上午的微风拂过姜玉柔的那简单朴素的发辫，姜玉柔考虑良久，终于是决定先打开话题：

“莲莲她昨天，问了好几次爸爸去哪里了...”

陈光年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表情，他轻轻笑一下：

“是吗，见到我的时候怎么不喊呢？”

“可能是因为上次在人民医院...”

姜玉柔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因为她本能地觉得这个话题并不是很愉快。

“莲莲不是很喜欢我给她讲漫画书，好像是因为没有你讲得好...”

“没事，慢慢学就好，什么都是可以学的，什么时候开始学都不算晚。”

陈光年似乎也不是很在意上一个话题的断章。

就在这气氛有些奇怪的对话中，二人终于来到了药店。

陈光年放开姜玉柔的手，非常直接地走到柜台前：“老板，拿一盒紧急避孕药。”

听到这话，姜玉柔突然有些发愣。

“是给什么年龄段的人吃的呀？”

“她。”陈光年指了指旁边的姜玉柔。

就在这一瞬间，老板和姜玉柔的表情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老板看着姜玉柔那娇小单薄的身子，脸色满是不可思议。

你小子是人？这么小的女孩你也碰？

这估计就是他的潜台词了。

但姜玉柔却在这一刻脸色变得极其苍白，她微微摇着头，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自己的下腹部，好似那里有一个弱小的生命已经成型了。

但陈光年却无视了二人的所有表情，付了钱拿了药就拉着姜玉柔走出了药店。

“不要...”

她的口中发出了模糊不清的拒绝声。

陈光年不看她，只是把将二人相接的部位由手腕变成了手掌。

“我可以自己养孩子的...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姜玉柔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祈求之意。

但陈光年还是无动于衷，头也不回地朝职工大院的方向走去。

或许是知道一旦到家就必须吃下那盒药，姜玉柔开始在手上和陈光年进行气力上的对抗。

陈光年立马收了手上的力气，站定在了原地。

“求求你...不要让我吃药好不好...我不会干涉你的...不会去人民医院...也一定不会和方医生碰面的...我真的很喜欢孩子，真的...”

姜玉柔那张天真娇颜上写满了卑微与冀求，眼角已经有泪水在积蓄，随时会聚流而下。

陈光年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情景，大声喊道：

“够了！”

姜玉柔安静了，但豆大的眼泪确如连珠线一般落下。

突然间，陈光年胸口传来一阵被针扎的痛，像是被挖了个洞。

“你给我记住了，我陈光年这辈子没有什么背不起的责任，别说是你再给我生一个，就算是十个，我也养得起，承担得起！

但是！你！姜玉柔！

你今年只有21岁。

你来到这个世界上不是为了成为生育和抚养的机器！

你应该有自己人生目标和人生追求，而不是为了男人和孩子，将自己的一生就这样献祭掉。

实现你的个人价值，才是你来这世界一遭的最终目的！”

姜玉柔被陈光年的话说得呆住了。

记忆翻腾间，她竟然发现这种话曾经在哪里听到了。

是那个慈祥的老太太。

发现自己怀上莲莲之时，她的表情很复杂，随后便说出了和陈光年类似的话。

“小姜啊，你的人生路还很长，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去做，你真的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吗？”

过去，她从来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太孤独太寂寞，需要有一个小生命来陪伴自己。

可是现在的话，还如之前那般吗？

见姜玉柔的眼泪停了，陈光年缓缓上前，第一次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

“其实你长得真的很漂亮，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了。”

被陈光年专门夸奖，姜玉柔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呆痴。

但陈光年马上继续说道：

“但是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美貌+任何一项技能在这个世界上都是王炸，唯有单出是死局。

好好畅想一下未来的路想怎么走吧，不需要畏手畏脚，不管你想从事什么样的职业和事业，我都会全力支持你，这一点我可以发誓。”

姜玉柔下意识点了下头。

“昨天晚上是我对不住你，应该我向你道歉才对。”

陈光年刚想低头道歉，就被姜玉柔死死用手臂拖住了下巴。

“不要道歉...我是自愿的...”

同时她接过陈光年手里的避孕药，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我会吃的...”

陈光年在原地停顿了一两秒，终于，他下了决定，重重地把姜玉柔的手握在了手心：

“以后就叫我光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