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勇软趴趴地靠在了沙发背上，不知是装的还是真醉。
但这已经不是陈光年该考虑的问题了。
因为他此刻遇上了大麻烦。
张谦喝完李学勇漏的那杯后立即向陈光年发起了猛攻，不到五分钟，陈光年三杯酒下肚。
胃里巨辣。
这是他此刻唯一的感受。
可同样是连续四杯酒下肚的张谦却表现得过于从容。
他晃着手里的空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陈光年。
你不是很能劝酒吗，怎么不劝了？
他再次给陈光年和自己的杯子满上酒：“来，继续，别停！”
陈光年陷入了迟疑，他知道不能这么下去，以这个速度喝酒自己的胃必然会受不了，最多五杯，自己必要是要和李学勇一样倒在沙发上。
所幸上辈子的意志力加成尚在，脑子还算清醒，他观察了一下整个包间，发现了一旁小石有些欲言又止。
他应该是想要回家了。
陈光年决定抓住这个机会，他伸手挡住了张谦递过来的酒，尽可能沉着地开口：
“我同学要回家了，我送一下。”
“送什么送，让他自己走！”
张谦一拍茶几，手臂上的青龙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压制般的气场顿时朝着其他三人袭来。
“自己走，那你倒是他妈的掏路费啊！”
陈光年稳了稳身形，顶住了这股压力，同样学着他的样子一拍茶几，将自己后二十年的积攒狠厉感同步释放。
见他不肯掏钱，陈光年便不管他，站了起来，和小石一起出了门。
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陈光年得到了一些身体上的缓冲，他从杨叔那里接过一个馒头，又喝了一碗绿豆汤，顿时感觉好多了。
和杨叔约定了一个时间，陈光年再次回到包间。
张谦并没有如陈光年想象的那样在休整，而是不知道怎么就和赵亚平喝了起来。
只见赵亚平正一只手掐着自己的喉咙，另一只手则将酒杯里的酒往嘴里倒。
“老赵？”
“还算有气魄，老子告诉你，越是像你这种家里没钱的穷逼，就越是早点要习惯喝酒给人当狗！
读书？读个屁！读书能让你在地上捡到钱？能让别人瞧得起你？都他妈不能！老子没读过书都知道一句话——百无一用是书生！”
张谦肆意张狂哈哈大笑，伸手去推赵亚平的酒杯，本就喝不太进去的赵亚平顿时被辛辣的酒液呛到。
他整个人歪倒在了沙发边沿上，酒杯失去平衡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赵亚平拼命地咳嗽着，仿佛要把自己的心肝脾肺全都咳出来。
陈光年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用力拍着他的背，直到他的咳嗽声渐渐平息。
赵亚平的手紧紧地抓着陈光年的手臂，抬起头来时，他那张黑黑瘦瘦的脸早已是泪痕纵横，双眼充血通红，那副比啤酒瓶底还厚的眼镜歪斜地架在鼻梁之上，鼻孔和嘴角里不停往外流出酒液和涎水的混合物，它们散发着刺鼻的臭味，正往衣服领子里不断地延流着。
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用尽全力地抬头望着陈光年的脸，嗫嚅了两下，终于还是开了口：
“老陈...我好羡慕你...真的好羡慕你...”
“我...出生的时候，家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房子...没有存款...没有好看的衣服...连...连电话都没有...”
“从小...我就没有朋友...因为我家太穷了...没有哪个女孩会多看我一眼...”
“可是我...我真的只会读书...”
“你知道吗...我，我全家的积蓄都用来供我上大学了，家里什么又变成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敢松懈...一刻也不敢松懈...”
“我害怕...我害怕我没有出息...”
“可是...为什么，我读了那么多年书...却还是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可我..就是，就是只会读书！！”
“我他妈什么都改变不了！！！”
赵亚平突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仿佛要将他这二十年来的委屈与艰辛在这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书呆子就是书呆子！看他那样！”旁边再次传来张谦的大声嘲笑。
陈光年没有笑。
也没有对张谦做些什么。
他只是默默地拿出纸巾，帮赵亚平一点一点把脸上的污渍擦干。
“老陈...我突然说这些...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我只是觉得...我们好像...突然成为了朋友...应该可以...多聊一会...”
“但是我不确定...因为我也不知道...有朋友...是个什么感觉...”
“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真的...”
“我知道李学勇喜欢副班长...上次在这里喝酒...我就发现了...”
“上次没有帮你挡酒...我真的很抱歉...但这次...我帮你喝了四杯...我是不是...很厉害...”
“老赵，别说了，你已经醉了。”
“哈哈..我知道我醉了...但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
“但我最想说的还是这句...和你一起出来玩...很开心...真的...”
“咳咳咳咳咳——”
一阵巨大的咳嗽过后，赵亚平倒在沙发上昏睡了过去。
陈光年再次沉默了。
赵亚平虽然醉了，但他却又比谁都更清醒。
“大知识分子们，聊完了？”张谦那令人感到厌恶的声音再次传来。
“嗯，聊完了。”陈光年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你不会想跑路了吧？我丑话说在前面...”
“有说逼话的时间不如先把酒倒了。”
陈光年把空酒杯甩在张谦面前，打断了他的话。
“行，有种！”张谦咧咧嘴，给两个杯子都把酒满上了。
既然拼酒较劲的本质已经被赵亚平点破，那就没必要再惺惺作态了。
张谦目前喝了7杯，这是陈光年目前统计的结果。
伴随着一杯一杯酒的下肚，陈光年感觉自己的胃逐渐不堪重负，但张谦还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陈光年依旧找不到他的极限在哪里。
张谦喝到第12杯也就是接近2斤的时候，他选择了去上了一次厕所，他出门的一瞬间，陈光年便放下酒杯靠在了沙发上，大脑里的混沌感开始出现了。
陈光年明白自己这具身体的极限也快要到了。
但只靠了不到十秒，陈光年便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两瓶维生素，洒出几粒丢在了嘴里。
还不够。
陈光年看了看时间，自己的后手也快到了。
果然，一个服务生从门外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盘子，里面是各种腊货和卤货的拼盘。
张谦回到包间第一眼就发现了拼盘，他再次露出戏谑的笑容：
“不行了是吧？都开始点东西了，行！我让你点，点了又怎么样呢？”
说着他率先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腊香肠放在嘴里。
“还他妈挺会点，怪好吃的。”
说着他便又夹了几块放在嘴里。
陈光年也拿起筷子夹了夹，但张谦没注意的是，陈光年吃的基本都是拼盘里的花生。
吃了些东西，第三轮酒战再次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