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处背风小丘,把马环着栓成一圈,中央挖掘野战无烟灶,祁连等人三更之前(23时至01时)就准备这么对付过去了。
仅剩的一百人不到的队伍分成四组休息,祁连只在第一组时休息了一个多小时,然后直到现在第三组开始换班都没有合眼,一方面是深处敌境反正也睡不好,另一方面也祁连认床的老毛病又犯了,睡不下了,索性不睡一边等斥候,边时时在羊皮地图上更新和推演接下来的敌情。
当然,为了不让大家看到自己的压力,祁连选择了在喧闹的伤兵区域做的这一切,打的幌子也是照顾伤兵。
但也不能完全说是个幌子,祁连确实是在思考之余,及时帮伤员换药,和他们聊天,哪怕受伤的重伤员聊着聊着就会有意无意地阴阳怪气、辱骂他,可祁连并不在意,因为身体的病痛而口不择言的事,他见多了,甚至骂人者会因为骂累了而方便祁连更快哄睡他们,使祁连能尽自己所能地减轻着伤员们的痛苦。
有时候只有把自己重新装进一个医生的角色,祁连才觉得自己除了救人之外,不需要思考太多前途、命运和权力的事情,精神上才能稍稍舒缓一些。
而自穿越以来,祁连觉得自己可能唯一获得的可见的好处,就是他这具身体虽然没有获得什么神力,但是精力却异常旺盛,这也挺合理的,毕竟九岁的孩子在哪个时代都处于一个人憎狗嫌的熊孩子年纪,超高的激素分泌水平,让祁连好好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明明外表看似小孩,智慧却异于常人的”感觉,这么一想打领带的小孩能天天追上小汽车一下子就合理了起来。
当然,在祁连看来自己照护伤兵只是尽自己本分的行为,在旁人看来,却意义重大。
祁连唯一带来的亲近人竹竭是三番两次地劝他,巡逻守夜的兵卒则是心疼中无言地敬他,无论那些兵卒之前是哪个部落,又无论他们投入了祁连帐下多久。
毕竟祁连这样的亲近做派,在这个高低贵贱分明的时代,实在太过扎眼,原本统带他们的竹竭能顶住易川、柳鞅等同僚的非议和压力,做到和兵卒同食同住,就已经是让手下完全听命,引得芳一统带的左百人队羡慕,皆恨自己没有福分跟随这样的上官。
谁知道祁连没有易川、柳鞅在旁时时劝谏他注意君仪,同时严密隔绝他和一线兵卒接触后,放飞自我,使出的这等“吸疽剜肉”的恩惠比竹竭更进一步,这等降维打击之下,第一个看到祁连的人都起了效死之心,今早间原本还突然被祁连拉过来钻深山老林产生的一些怨怼也就烟消云散了。
甚至本来不情愿跟着祁连出来,只是碍于自家主人被祁连派人和他隔绝开来操持性命而不得不“从贼”的甲喑也对自己眼中本来的“卑鄙小人”祁连有了很大改观。
想到这里的甲喑正矛盾纠结之际,突然身体下意识地“铿铛”一声抽出佩剑,对着某个方向戒备起来,而周围值夜路过的兵卒见此,也都持矛挺戟以对,为首的伍长甚至大声喝道,“什么人?口令!”
可回应众人的只有远处夜色中亮起的一对幽绿眸子和周围马匹的微微惊乱声。
“不要紧张!是自己人!”祁连突然带着一个头发脏乱,好像浑身刺挠地别扭挂着一身裘服的男孩走近几个卫兵,按住了他们中正准备射箭和彻底叫醒其他人的动作。
“军主!太危险了,万一不是同一只山君…”
反过来护住祁连的伍长正准备再说,马匹们的小骚乱就逐渐平息,而一个满身是泥的短发小孩也适时带着四只爬满她全身的小脑斧,对卫兵呲着满口血牙,出现在了临时营地的火把照亮区域。
“放她过来吧!”
祁连看着那个被自己取名“虎姝”的“谷於菟”,一等兵卒们放下弓箭就身材灵巧地钻进了“马圈”中。
而祁连身边的取名“虎大”的虎娃哥哥,则是迫不及待地上前和他的妹妹相“谈”,如果两者那像野兽般“嗑”、“嗯”、“嘶嘶~”的呲牙咧嘴的声音和张牙舞爪的动作确实代表某种语言的话。
“散开吧!去叫其他人继续睡!朕这里有甲喑就够了!”祁连稍稍安抚了一番身边隐约要被吵醒的伤员们,轻声吩咐道。
“诺!”
早就不是第一次见祁连和那两个放归的“谷於菟”独处的众值夜兵卒听命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