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陵梳理完自己的修炼情况,见十四娘几人已回到营地,便长身而起上前与其攀谈起来。
十四娘道舟船已安排妥当,明日清晨直接前往渡口便可乘行。
又言,原以为乘舟只能到长安,今日打听一番才知晓沿渭河一路向西,经八百里水路可直抵凤翔府。
到凤翔后,再往北走三日便可到达景福山。
若无意外,行舟到凤翔府只需十日,和陆路相比倒是未慢多少,不至于耽误张陵太多时间。
张陵却不知为何,闻言心中涌起一阵惆怅。
良辰知已难逢,此行终了后,大家便要各回各家。
从此人海茫茫,往后亦不知有无机会再聚首。
他本是性情中人,一时间便有些闷闷不乐。
十四娘瞧出他情绪低落,便安排两个狐婢摆起茅津渡买来的美酒佳肴,八狐一鬼,在这荒郊野岭之中饮宴起来。
酒正酣时,却有一个背着书箱似是赶考归来的书生稀里糊涂地走过来对辛夷道:“敢问老丈,此地离茅津渡还有多远?”
八狐一鬼除老狐仆辛夷外俱是青春年少,此时欢宴又无上下尊卑之分,看起来就像一家人似的,辛夷被这书生误认为家长倒也不出奇。
辛夷却觉有人靠近是自己和辛越有所失职,正要起身将那书生带到一旁分说,十九娘却起了玩闹之心,先答话道:“这位相公,如此夜深为何还要赶路?”
书生虽见她是个小娘子,却仍恭敬有礼作答道:“小生原以为天黑前可以赶到茅津渡,却不想今日天黑得早,一时不慎走岔了路,现已分不清东西南北,只瞧得贵处有人烟,这才冒昧前来问路,还请诸位见谅则个。”
这回,十四娘接话道:“此去茅津渡虽只有四五里地,却多有岔路不好分说,我等明日亦要前往茅津渡,相公若不嫌弃,不妨一同在此将息,明日再同往茅津渡如何?”
那书生见到人群中还有几位娇美娘子,当即低下头来,作非礼勿视状婉拒道:“小生此来已是失礼,安敢再无所避讳得寸进尺?”
张陵却嫌他婆婆妈妈,道:“我等江湖儿女,何来这许多避讳?你若想留便留下来,不差你一付碗筷,若想走,自去便是。”
十四娘两仆两婢虽说任他驱使,张陵却没有什么尊卑观念,从未过多麻烦他们,一直以平等朋友相待,自不肯让他们离席去为这书生带路。
那书生也不知想到什么,被张陵这么一说,反倒迟疑着答应下来:“那……且恕小生唐突了。”
张陵左边是辛夷,右边是胡孝,他便瞅准张陵与胡孝与自己年纪相仿,在二人中间空位将背后书箱放下,坐在其上,倒也是一张上好的椅凳。
小玉离席片刻为他取来一双碗筷,一个杯子,为他倒满一杯清酒。
那书生也是有过饮宴的经历,当即举杯向众人道:“小生燕赤霞,凤翔府陇州人士,今年春闱不第,正要还乡。多有打扰之处,自罚一杯,还请诸位勿怪。”
说罢,他一口将杯中酒饮下。
张陵听得燕赤霞三字,只觉有些耳熟,一时并未多想,十四娘却惊讶道:“燕相公贵为举人,何至于徒步还乡?”
众人这才知晓,这燕赤霞居然还是个举人老爷。
燕赤霞放下酒杯道:“小生中举之后确有不少同乡仕绅送来礼物,但正所谓,无功不受?,小生受之有愧,便都婉拒了。”
十九娘再问他:“哦?那你不求富贵,是为何考取功名?”
燕赤霞吃了两口菜,借着酒意道:“唉,我陇州本是种粮之地,新来的知县姚有方却是个好酒之徒,上任之后令百姓不许耕田,只许往地里种高梁,以作酿酒之用。”
“原本秋播小麦,春日割麦后再种高梁也不迟,却不知他听信了谁的言论,生怕小麦将地力耗尽,种不出上好的高梁来,便令百姓连冬小麦也不许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