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渊提笔写好了案牍。
遣衙役将梁扬带到推官署。
司狱押着梁公子上来。
因为他不是死刑犯,并未捆铁链,只用绳子将就绑了,意思一下。
梁扬看着冯渊眼中凶光毕露。
今早他关系已经托人给他带过话,让他放心。
他在牢里还听说巡检使,都亲自过来给衙门打招呼了。
放他就是今早的事情。
梁扬主动开口,“哟,冯推官,我说什么来着,我就算进了你衙门,你也只得乖乖把我放了。”
冯渊笑笑,他的桌案上摊开了几张供词。
均是沙经历给周围目击者采集的,还包括女掌柜和琴师两个受害人的证词。
冯渊站起身仔细地整理着衣冠。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案牍。
宣读道:“恒元三年十一月初三,扬州本地人士梁扬当街行凶,手持利器当众砍伤女子白苑,并打掉其两颗牙齿,被衙门当场抓获,人证物证俱在,凶犯已经招供画押,对所犯暴行供认不讳,梁扬已经赔付受害女子一百两,打砸受害酒楼,赔付酒楼损失四百两损失,鉴于其认罪态度良好,酌情减轻刑期,本官判决如下:梁扬犯持械斗殴致人伤害罪,扰乱公众秩序罪,徒三年,扬州府推官冯渊裁。”
对于这种只需要判刑,还是十年以下刑期的案子。
无需提交京都审核,府衙拟定后,只需要知府盖印则立即生效。
当然罪犯不服,也可以告到扬州府的上级单位应天府,由应天府再审理一遍。
梁扬听闻刷的脸色煞白,“狗官,你骗我,我要见知府,我要见知府。”
冯渊挥挥手,“带下去吧,你早晚都要见到知府的。”
梁公子被狱卒拖了下去,一路上骂骂咧咧,嚷着要见知府。
沙经历与庄知事此时从推官署院外进来。
前者拱手说道:“冯大人,如此一点面子都不给梁家,会不会与他们结仇?”
庄知事走上前来,小声提醒到,“冯大人,我打听到梁公子的舅舅也姓王,与王通判是不远不近的本家亲戚关系。
“那巡检司的燕巡使与梁公子的爹又是连襟,这里面的关系很复杂啊大人,您三思啊。”
冯渊摆手,“怕什么,我又没有徇私舞弊,这案子递交到皇上面前,也会说我判的对,他们还能当街杀我不成?”
沙经历见劝不住,心中暗自可惜了这根未来的大腿。
本来还说多多巴结,让他带着自己一起升官的。
庄知事满脸疑惑,他实在想不明白。
拱手道:“大人,卑职斗胆一问,您如此执着的要把这个梁公子给送进大牢,究竟是为何?您与他家有仇吗?”
冯渊摇摇头,“没有为何,简单点说,身在其位,必谋其职。”
沙经历本能的不相信。
冯渊继续说道:“这种仗着身份背景作威作福,借着有几个臭钱就恃强凌弱,打杀了人,只想着赔钱了事,完全不尊重生命,不敬畏律法的纨绔子弟,就该依法严惩。”
沙经历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微晃动着脑袋,不太认同这个观点。
以他的为官之道,自保才是王道,冯推官还是太年轻了,哎,实在可惜。
这么好的一个年轻人,还是要提醒一把,希望他能迷途知返。
想到此,他轻轻开口,“冯大人,可为官之道,讲究一个圆滑、将就和妥协。”
冯渊反问道:“可百姓在饱受欺压的时候,谁还能给他们主持公道?
“在他们被欺凌打杀的时候,他们唯一能指望的,不就是我们这些穿着这身皮子的官员?”
他凝眉,依次看着自己两个手下和其他站在屋内的吏员,以及夜枭统校。
“圆滑,将就,妥协,关系,这或许是很多人的为官之道,我不予评价。
“可面对如此恶劣的凶犯,就因为自己开心或者不开心,便随意殴打他人致人伤残。
“又因为他们有关系,衙门就要特殊对待,敢问他们配吗?
“可又凭什么呢,就凭他们有个好爹?
“这种人,我冯渊遇见一个,就抓一个,如此,我大景自然也会更多一分安宁。”
沙庄两位浊官,多年的为官经历,觉得这太激进了。
而屋内众吏员听闻,则不住点头。
冯渊腰杆挺的笔直。
或许是因为自己曾经淋过雨,他才想给别人撑起一把伞。
他开口道:“这扬州,只要我冯渊在这推官位置一天,便要和邪恶势力斗争到底。”
说道此,他看着沙经历。
掷地有声的开口说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就是我冯渊的为官之道。”
沙庄二人听闻愣在当场,同样是浊官起来的人,自然知道底层的悲哀。
他们目光灼灼地看着冯渊,心中有了一丝动摇。
就在此时。
推官署院子里突然响起了“啪啪啪”地鼓掌声。
一女声幽幽传来,“果然不愧是我大景的官员,好一个为官之道。”
来人女扮男装。
不过一开口,就把自己的性别暴露了。
此人正是安宁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