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静昭的衣着向来素雅,加之为祖父服丧三年,几乎日日布衣荆钗,后又赶上先帝薨逝,虽然项国只要求百姓服丧二十七天,百天内只要不宴饮作乐便算忠孝,但因着先帝的知遇之恩,岑静昭还是一身素衣,坚持要服满一年。
岑文平突然找她,想来关于主事之人已经有了眉目。
她和卓远侯府之间已是死局,总有一个要粉身碎骨,沈未坚根基深厚,且家资颇丰,可她却独木难支,眼下正是需要帮手的时候。
眼下,只看卓远侯府要如何出招。
“三妹妹要办笄礼,那今日便散了,为兄可得好好为你准备一件大礼。”
下人们有序地一个个上前领赏,岑静昭则回了房间,石妈妈已经端来了汤饼。
岑静昭暂时不能见客,便在偏厅等着,同雪婵说话,外面的事则由大长公主亲自料理,但岑静昭想也知道,此刻外面定是刀光剑影。
岑文平也跟着笑起来,“三哥,方才我还说要好好为三妹妹庆贺一番,三哥同去可好?”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而且,过几日三妹妹笄礼,我们有大把时间相聚。”
而放眼朝野,如今能和沈未坚对垒的,只有以刚正不阿著称的刑部尚书苏墨了。
岑静昭这才想起自己的生辰将至。去岁她及笄时尚在孝中,因此并未举行笄礼,外祖母边说等孝期过后补办,但又逢先帝崩逝,因此她今年原本也不打算大肆操办的,没想到外祖母竟自行作主回来了。
“大长公主殿下派人传话了,说昨夜您陪她老人家下棋睡得晚,今日不必叫醒您。您醒来不必请安,用过早膳后再去主院即可。娘子可以慢慢收拾装扮。”
自从大长公主将正宾的人选告知岑静昭,她便知道外祖母不单单是想办一场笄礼,她是要借机搅弄一番风云。
大长公主笑着拉起岑静昭的手,“好孩子,今日便是正式长大了。外祖母送你的礼物已经叫人抬回静园了,还有一件礼物,等到行礼的时候我亲手交给你。”
“知道啦!曾祖母!”
赵友摇头,温声道:“小人不敢,是陛下有事吩咐。陛下说县主生辰将至,大长公主殿下已上书请回仕焦,亲自为县主操办笄礼。大泽驿驿丞派人传信,殿下已经到了,明日还请县主亲自去城外相迎。”
雪婵端着黑漆雕花榆木方盘,上面盖着红纸,红纸上则是一个个小巧的红色荷包,每个荷包上都绣着不同的图案,诸如宝瓶、蝙蝠、仙鹤,每一个都寓意吉祥,荷包里则装着足量的金银锞子。
大长公主有自己的考量,她是南疆的砥柱山,若非为了岑静昭的笄礼,是断不会在南疆战事未息之时回仕焦的。
“好,听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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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氏向来以端淑娴静而闻名,同时,她的夫君宠爱、儿子孝顺,算得上是有福之人,不过岑静昭却猜到了,外祖母选择孟氏的另一层深意。
“岑大人留步!”
唯有国子祭酒常家的长女常枝直言“岑先生乃吾辈楷模”。
他一见到两人,便快步走过来,对着岑静昭装模作样地作揖,“见过祭酒大人!方才听大人舌战群雄,下官实在佩服!”
石妈妈的生辰汤饼每年都有不同,每年都用足了心思,岑静昭没什么胃口,但因着这份感动,还是吃光了一小碗汤饼,才起身前往主院拜见大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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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静昭不明所以,走近了几步,“赵总管有何事吩咐?”
因为今日要行笄礼,雪婵只把岑静昭的头发用发带扎了起来,然后便为她梳洗上妆,换上华服。
雪婵也给了凡越一个红色的荷包,上面绣着两条可爱的锦鲤,里面不是金银锞子,而是杏仁糖。
雪婵说得自己都不信,各家送来的贺礼都有专人记录保存,除非是极亲近之人,才会私下送礼。但孟夫人身份尊贵,又是今日的正宾,雪婵不敢怠慢,便还是听命将其送到了岑静昭面前。
可她没有想到,外祖母竟亲自修书送到了刑部尚书苏墨的家里,请苏大人的妻子孟氏做这场笄礼的正宾。
加之,大长公主府上的下人毕竟和岑静昭的相处时间短,这种改变便显得更加明显,因此一时间都看呆了。
岑静昭笑道:“你现在也学得和初喜一样贫嘴了!”
原本岑静昭是打算请柴夫人做正宾的,毕竟柴夫人是名满天下的才女,且为人孤高,不涉党争,在外祖母的地界上,这样的人无疑是最安全的。
今日回府,各家的年轻子弟不约而同都受到了训斥,岑家三兄妹也不约而同地成为了这些年轻子弟嫉恨的目标。
岑静昭看向岑文平,两人对视一眼,她确定了岑文平的事并不急,她也放下心来,笑着同两位兄长告别了。
岑静昭笑着向大长公主福礼,“给外祖母请安。”
赵友见状立刻意识到自己口误,连忙改口,“县主请留步。”
岑静昭犹疑着打开盒子,只见盒子里面是一只半个巴掌大小的木雕。
前院已经聚集了不少达官显贵,都是受邀出席岑静昭笄礼的宾客。一直留在仕焦大长公主府打理庶务的季妈妈正在招呼,将每个人都安置得井井有条。
“祝娘子生辰吉乐,福寿安康!”
这是添喜气的规矩,因此下人们都真情实感期盼着主家有喜事。
然而,大长公主却否定了这个人选。
岑静昭笑着转头看向雪婵,“给大家添添喜气吧!”
话音未落,小凡越已经跑远了,一边跑还一边往嘴里塞了一颗杏仁糖。憨态可掬的样子逗得大家前仰后合。
两人走出大殿,却见岑文治也等在原地。
还不等岑静昭请安,小凡越已经从秋千上跳了下来,直接冲到岑静昭的怀里,奶声奶气道:“姨母生辰吉乐!”
小凡越看到糖果,胖胖的小身子激动得蹦得老高,大长公主走近,告诫道:“不许贪食,去玩吧!”
除了徐十五,还有谁知道她养了一只白白胖胖的信鸽?他竟是将雪团原样雕刻下来了。
一瞬间,岑静昭的眼眶有些湿润,雪婵看到木雕也猜到了送礼之人,不敢打扰岑静昭,便哄着小凡越到院中玩了。
她不知如何劝慰娘子,只能给她一个安静的空间,无论是喜是悲,都能够暂时放肆地疏解。
岑静昭握着木雕,终是没有让眼泪流下来,她近乎冷酷地封存起对徐十五的私情,眼下,她只想用全部的精力让他脱困,至于今后两人如何,她想也不敢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