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散去,岑静昭跟着人流走出乾鉴殿,正在殿门口见到了岑文平,显然是在等她。
“见过四兄。”岑静昭福礼,“四兄可是为了削爵一事等我?”
削爵一事,对岑家影响最大的便是这些身在仕途的男丁了,虽然岑文平走到今日,从未受过家族荫蔽,但岑静昭对这位四堂兄并不了解,不敢判定他心中的想法。
总之,自从她向父亲提出建议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准备,接受岑家人无休止的诘问。
然而,岑文平却平和地笑着摇头。
“虽然有些事出突然,但稍一想便知道,大伯父作此决定也是为了父亲。我是想恭喜三妹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兴办学宫了。今日之喜,值得好好庆贺宴饮一番,三妹妹可否赏脸?”
岑静昭没想到岑文平如此明礼,因此更高看了他几分。但她和岑文平并不相熟,也不喜宴饮,张口便向婉拒。
然而,话到嘴边却见岑文平不着痕迹地做出口型。只见他双唇微聚,用气声说出一个“去”字。
岑静昭心念电转,把到嘴边的话迅速转了个弯,笑道:“那自然好!”
岑文平这般暗示,想来是有秘事相告,而他们兄妹之间能称得上秘密的只有一件事。
“是,娘子!”
———
其中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外祖母疼惜她,但更多的难免是替她撑腰助威而为之。
她把岑静时留下,一来是为了安抚南疆百姓,二来也是借此机会成全外孙女。
半个时辰后,雪婵仔细打量着岑静昭,激动地说:“娘子今日可真美!像画本里的仙女!”
十一月廿六,岑静昭难得起晚了,天光大亮才睁开眼睛。
罗盖的腿伤未恢复,岑静时日日去军营照料,是个人都能猜到她的心思,希望再回南疆时,这两人已经柳暗花明。
“起来吧!”
“祝娘子生辰吉乐,福寿安康!”
“这是奴婢和石妈妈一起为娘子做的衣裳,您坚持为先帝守孝,不穿正红,奴婢们便选了海棠红,毕竟是笄礼,怎么也要喜庆喜庆。”
岑静昭收回思绪,款款走出房间,丫鬟小厮已经站了满院,一看到房门开启,便迅速跪地磕头祝寿。
而最后户部只说是清点有误,罢免了几个小吏便轻轻揭过,毕竟多了总比少了更容易被接受。
被大长公主亲自请为正宾是无上的荣耀,就算是苏墨也无法回绝,而这无疑是告诉所有人,苏家和大长公主站在一起,也就是和岑静昭站在一起。
及至宫门口,岑文治先打发小厮去月云楼张罗酒菜,岑静昭也正打算让雪婵先行回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些微尖利的声音。
岑文治抬手,习惯性地想揉岑静昭的发顶,但她一身紫袍提醒了他,她已经不是小女娘,也不只是自己的堂妹,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众人起身,这才发现岑静昭今日大不相同。
“娘子,今年的汤饼用的羊肉和菌菇,又鲜又香,您可得都吃了。”
“娘子,这是孟夫人让奴婢转交给您的,说是贺礼。”
感动之余,她只觉阵阵心酸,外祖母虽然身子强健,但毕竟已经年迈,若她如大家期望的那样安分守己,外祖母便不用这般为她老心费神了。
闻言,兄妹三人齐齐回头,来人正是内侍总管赵友。
兄妹三人说笑着并肩远去,百官都不禁投去了羡慕嫉妒的目光。
她上一次以使者的身份南下,途中收到他的密信,称随行物资莫名多了一批,与名录不符。
一门三仕,还都如此朝气蓬勃,便是瑞国公府覆灭了又怎样?有这样出类拔萃的后辈,岑家何愁不兴?
那一次,若非沈璞突然死了,她下令扣下了所有物资,那批多出来的物资不知会送到哪里。
岑文平也通情达理道:“是啊!大长公主殿下回来,三妹妹想必还有许多事要准备,总归我们兄妹何时都能一起宴饮,不急于一时。”
岑静昭不禁好奇,但想着贵重的礼物无非金银玉器,便不再多想,陪着老人家说了会儿话,便去了前院。
岑静昭正在偏厅里同小凡越玩耍,雪婵拿着一枚匣子走了进来。
她一睁眼便对上了陌生的床帐,愣了片刻才想起自己身在大长公主府。外祖母回仕焦之后,她便陪着老人家住在了这里。
说起初喜,岑静昭轻叹一声,她真的有些思念那个聒噪的丫头了。
那个傻丫头抠着字眼执行岑静昭的命令,在南疆照顾大长公主、岑静时和岑凡越。此番大长公主本想带她回来,她却说大娘子还在南疆,她就要守在南疆。
岑静昭想着,笄礼的正宾一般都要选择福禄双全、幸福美满的人,而柴夫人早年丧夫,她虽不介意,但或许外祖母疼惜她,所以才换了人选。
话虽如此,实际上岑文治早已经准备好了岑静昭的生辰礼,他这么说只是知道她眼下不方便同他们一道出去了。
雪婵扶岑静昭起来,指了指衣架上的华服。
这木头一看便不是珍稀的木料,雕工也稀松平常,但岑静昭一眼便猜到了送礼之人。
不怕他出招,岑静昭只怕他不出招,乌龟在伸出头的瞬间,才能暴露最脆弱的部位。
“那自然好!”岑文治拍拍岑文平的肩膀,“我年纪最长,今日我做东,去月云楼!”
岑静昭笑着坐起身,“快起来吧!快伺候我梳洗,外面的丫头们肯定等不及要讨喜钱了。怎么不早些叫醒我?”
岑静昭戳了戳小丫头头上的两个小花苞,“多谢凡越。”
———
今日大长公主也一身黑缎绣金的华服,岑静昭到的时候,老人家正陪着小凡越荡秋千。
岑静昭嗔笑,“三哥哥莫要打趣我!”
听到床上的声音,雪婵喜气洋洋地跑过来,跪地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