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还有其他的事情占据了他的心头——好不容易终于打倒了欧阳皈,不论过程如何,被魂之圣堂带走的他至少已经没有办法再为非作歹了,他原本想着在那之后多少可以轻松一点回归日常的生活,不过现在……他又多了必须要做的事,而且他发自内心地觉得必须尽快解决,不过在那之前,他得先确认情报的真实性。
至少在身体完全恢复之前,他可以躺着好好休息一会儿。久违的不是用魔药来恢复伤势,这样的感觉对他来说还有点怀念,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脑子有点问题了。
理想是很美好的,只可惜现实不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威力往往出人意料——
但是。
即便如此,即便到最后,愿意再次向我伸出手的你,从始至今都并不在这里。我也曾经约定过,一定会将你带回来。
……
发生在33区的动乱刚刚结束,百废待兴之际,魂之圣堂却下达了加急召集令。
坦尼尔提着简陋的手提箱,经过多拉贡家刚重新修好的宅邸,他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将一个鼓鼓当当的信封双手奉上在门口的邮箱里。
“虽然我知道不足以弥补我以前犯下的过错……对不起,但是恐怕我来不及当面和你道别了。煌龙,这些东西,相信一定能帮上你的忙的。”
地精列车的发车时限不允许他过多停留在这里,他再次鞠了一躬,然后加紧脚步朝着禅海郊外去了。到达地点,用魔剑打开通往地下的门,当他终于风尘仆仆赶到地精车站的时候,广播已经在播报准备发车的提醒了。然而面前的人群依旧熙熙攘攘,端着啤酒的地精服务生还在其中四处穿行吆喝叫卖着。努力穿过拥挤的人群时,他腰间的魔剑不小心碰到了一个中年人的腰,连忙向他点头致歉,对方似乎也不很在意的样子,只是将一枚黄铜硬币塞到了他手中:
“别这么焦急,伙计!拿这一块钱去买杯桂花啤酒!”
然后很快由于人群的推挤他看不见这个人了。坦尼尔无可奈何,只能继续尽力挤出人群,而最后他终于做到了。气喘吁吁地站在灯光昏暗的站台边,他下意识地一摸变得轻松的左腰——
该死,他的剑不见了。怕不是刚才推推挤挤的时候被某个小偷顺走了。
他心里顿时鼓了一窝子气,但是列车准备发车的提醒已经响起来了,而错过这班列车将使他无法准时到达目的地。于是他只好一咬牙,提着手提箱上了和票据对应的车厢。过道里人们推推挤挤的,披着各色奇异服装的人们使车厢内仿佛成了一个化装舞会。坦尼尔好不容易挤过第一段过道来到休息区,地上又有一个毛发把整个脸都遮住的乞丐紧紧抱住他的腿朝他哀求。所以他很不喜欢地精列车的治安……坦尼尔不耐烦地将手里的黄铜硬币丢给了乞丐,没有心思去看那乞丐像是捡到宝了似的抓着硬币在地上滚来滚去,他继续往前挤,终于来到了标着自己号码的座位旁,旁边还有位披着法袍的肥胖中年人在闭目养神。中年人察觉到有人坐在他旁边,只是随意地瞥了一下,便又自顾自地闭上眼睛神游去了。
总之坦尼尔终于在自己的座位上安落下来,可以从刚才的拥挤中舒口气了。他此行所带行李不多,除了自己的剑(在这里丢了就不指望找得回来了)以外,就只是一沓二十张驱魔咒,两瓶拉依夫,一本用于消遣的有关风土人情的书,还有以前获封御用魔魂时得到的徽章——虽然只是走后门得到的,但确是父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他已经想好了,等这次圣堂的召集一结束,他就把徽章送回老家放进书柜里。而他,决定从头开始,这一次要堂堂正正地得到成为御用魔魂的证明。想着不久将来的事,坦尼尔望着列车外的风景出了神。
05区……他总有股不祥的预感。他所要去的这个地方,是有着众多魔魂贵族聚集的繁华区——
列车哐哐驶过山洞,外边的光一下子昏暗下来。身旁的中年人依旧一动不动,被打成斑点状的光夹杂着波浪般涌动的黑暗映入坦尼尔的眼帘,催人入睡。从他座位的位置看得见他上车时抱着他腿的乞丐,虽然只看得清黑色的剪影,似乎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哐啷”一声,玻璃灯罩破裂的声音响彻了整节车厢,目光所见一下子暗了下来。人群才刚来得及惊呼,又是一连串的玻璃碎裂声,外面的车窗被打碎了。车内的气流一下子化作凄厉的狂风,满天的纸张被吸往车外——三个一袭黑衣的身影,荡着绳索闯进了车厢内。
“喂,你们干什么——”
话声未落,鲜血飞溅。黑衣人抽出了剑,趁着寒光,干净利落地将最先站起来的那人身首分离。
“目标其一。”
“救……救命啊啊啊啊——!!”
人群一下子炸开窝来,拼了命地要往车厢外面挤。只见另一个黑衣人纵身跃起,竟倒悬在车厢顶行走,碎步上前,刀光出窍,精准地让藏在人群中的一颗脑袋飞到地上。
“目标其二。”
什么……这都是什么——坦尼尔一下子僵在了座位上。理智告诉他现在该跟着人群逃跑,但他的身体因为恐惧硬得动不了。这时候一直在身旁闭目养神的中年人突然站起身来,大喝一声叫停了那三个黑衣人:
“大胆狂徒!谁允许你们在这里放肆!?”
“……非目标,允许自由行动。”
两个黑衣人从两边包抄上来,只见中年人眼睛突然睁大双手一挥,法袍的袖子里飞出纸鸢般的符咒,密密麻麻将冲上来的两人困住。他的面容因用力而扭曲,朝着黑衣人破口大骂:
“竟然敢随便杀人……这些走狗!你们和恶鬼有什么区别——”
话声未落,人群中突然飞出一支剑,不偏不倚,埋入了中年人的眉心。只见中年人身体一僵,保留着施咒的动作就直直往后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可怕模样就那样直直地映在坦尼尔的眼中。
开什么玩笑……在这趟车上的,可都是魔魂和锻魂师这些厉害的人——
第三个黑衣人从人群中走出,缓缓地走到中年人的尸体旁,将剑从他的眉心拔出。剑尖还在往下抵着深红的血。然后他转过头,注意到了僵在座位上的坦尼尔——
“……没有佩剑,非目标——”
“并非。坦尼尔·拉庇特,魔魂·妖兔,目标其三。”
“什——”
另外两名黑衣人摆脱符咒围了上来。坦尼尔看不清他们握剑的手的动向——这才是最让他恐惧的,纯粹的实力上的差距,宛若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的无力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想要杀了我……但是我不能死。他的手下意识地放在了腰间——
然后,希望落空了。
突然间,三把剑齐刷刷地刺来——却被一支拐杖悉数拦下。定睛一看,只见那位披头散发的乞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坦尼尔的身后,一只手架起了他的手臂。
“你是——!?”
“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你也不想死在这里吧——”
乞丐突然发力,竟硬生生将眼前的三把剑退了回去。然后,他用无法反抗的怪力抓起坦尼尔,这一刻,列车刚刚驶出了山洞。
“看来你们的任务超时了啊。你们就慢慢和那些听不懂人话的铁皮守卫打交道吧!”
留下这句话,他便带着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坦尼尔一齐穿过破裂的车窗,朝着底下的悬崖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