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城县...
浴房之中,硕大的圆形浴桶之中还在不断升腾着白色的热气,李元张开双臂,放在浴桶的边缘,脑后枕着一张雪白的浴巾,微微仰着头,靠着浴桶边缘,闭着眼睛享受着忙中偷闲的舒适。
金宝和银宝两个人拿着毛巾和香皂,十分熟捻的替李元搓洗着身上的泥垢。
“少爷,您这是多久没洗澡了?”银宝忽然问道。
李元愣了一下,随即便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道:“出去的这几天,你家少爷连个像样的热水澡都没洗过,我总不能让李三那个粗鲁小厮来吧!”
“少爷,妾可见过,五娘的那双手呀,是巧的不得了,少爷怎的也不知道找她来照料起居呢?”金宝笑着说道。
“就是!”银宝也立马附和道:“就李三那粗鲁性子,怎么伺候的好咱们少爷!少爷带着他去,还不如带着五娘去呢!”
李元颇有些苦笑不得:“我倒是想!带个女子去巡查,这成什么样子!”
……
沐浴之后,又在两个小妾的伺候之下更衣,换上一身宽松的常服。
时间差不多来到申时末刻,华兰身边的女使红玉过来传话,说是晚饭已经好了,让李元收拾好了赶紧去厅堂用饭,华兰已经先去那边等着了,就差李元一个了。
听说华兰在等,金宝和银宝也加快了速度,数息之后,换好了衣物的李元带着两个人径直朝着主屋而去。
外间的天色越来越黑,家里的小厮婆子们,开始在家中各处点起了灯火。
主屋厅堂里,四周早已点满了蜡烛,罩上了灯罩,亮堂的恍若白昼。
晚饭很丰盛,是华兰亲自下的厨,炖了满满一小锅的牛肉,清蒸鲈鱼,蒸熊掌,红烧排骨,炖猪蹄儿,小葱豆腐,冬笋炒腊肉,菘菜肉丸子··········
满满一大桌子有荤有素,有山珍也有海味,知道李元出去巡查,定然是吃不好睡不好的,华兰自然要给李元好好补一补!
盼儿看到华兰做的这一大桌子好吃的,眼睛直放绿光,就跟那饿极了的野狼似的。
好在她的的理智还在,吃饭的时候还顾及着仪态,没有太过放肆,否则的话,五娘估计又得念叨念叨个没玩完。
夜色渐深,喝酒喝的迷迷糊糊的李元被抬着到了后院,先是被喂了小半碗醒酒汤,然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李元便睡着了。
次日一早,李元的生物钟准时将自己唤醒。
看了眼旁边的华兰,李元小心翼翼的下了床,避免惊醒华兰。
天还是蒙蒙亮,不过府里已经亮起了灯火,厨房和灶房也已经升起了炊烟。
刚刚起床,加上宿醉,李元的脑子还有些乱,须得好好的理一理。
正好晨练下,出身汗让自己清醒清醒!
……
约莫卯时末的时候,天边鱼肚白朝着近处蔓延,天色开始逐渐变亮,沐浴更衣之后的李元,重新回到了房中。
辰时一刻,天色已然大亮,光线透过窗纸,照如屋中,驱散了黑暗。
华兰幽幽睁开惺忪的双目,眉宇之间还透着一股子淡淡的慵懒,眼前的轮廓逐渐清晰,华兰下意识的喊道:“夫君!”
“夫人早呀!”李元定定的看着华兰的眼睛,颇有几分宠溺的味道。
……...
汴京城外,靠着汴河边上的镇子,其实也是一等一的繁华之地。
车船脚店,逆旅客舍,各色的商铺鳞次栉比,不啻万家,人来人往并不逊于城内多少。
往年的这个时候,都是各家各户出来采办年货的高峰,不仅附近的百姓蜂拥而来,就连住在城中的人们,也因为城外的物价便宜而出城来采购。
可如今两个月的大旱,带动了物价高涨,没有余钱的人们哪有出来逛街的心思,年节前的气氛半点也无。
一座原本位于河上虹桥边,每天都是热热闹闹的小酒馆,也是生意大落。
如今虽然有客人上门,但点都是最便宜的酒菜,用着满腹牢骚充当祝酒辞,弄得酒馆中的气氛阴郁无比。
“这年月,真真是让人没法儿过了!”一个中年汉子抿了碗中的半口酒,带着酒意哀叹着。
邻桌的一个瘦瘦的后生咚的放下碗,怒意冲天:“我看啊,就是相公们弄个幺蛾子的新法,才惹来了如今的大灾!”
“天灾倒也罢了,怎么连大仓都舍不得开?真要等着粮价高了再卖吗?还让不让人活了?!!”
“无量天尊!”
坐在门边,一个道人也跟着长叹。
一直没精打采的掌柜在柜台后抬起头来,问着和尚:“道长,前几天的李员外不是刚给你捐了钱吗,你还叹个什么气?”
“无量天尊。”那道长打个稽首:“人有钱,买不起粮也是不行的。”
中年汉子听了就道:“要是俺也能多点钱,饭倒也可以多买两口了。”
“可是粮贵了!”
掌柜唉声叹气起来:“才两个月的功夫,涨了一倍还带个拐弯!”
“难怪……”
中年汉子丢下了筷子:“连酒都没有滋味,到底掺了多少水?”
掌柜听着一下急了:“天地良心!俺出来做生意几十年了,从来没在酒菜上克扣过半点……”
正说着,门前人影一晃,一人突然咕咚一声撞进门来,却是在门槛上绊了一下,滚着进来的。
“这不是马大吗?”
中年汉子低着头,看着地上的滚地葫芦:“怎么慌成这样?是不是要躲你家的大虫?”
瘦高的后生也认识来人,带着促狭的笑容道:“马哥放心,等嫂子过来的时候,我们不会说你在这边的,只说你去找春宵院的孔翎了!”
“说你娘的胡话呢!”
被人拿着自己把柄打趣,马大骂骂咧咧的从地上爬起来,大声道:“河上有大船!有运粮的船在汴河上走!”
先是一瞬间的静场,然后哄堂大笑在小酒馆爆发出来。
瘦高的年轻后生捂着肚皮,用力敲着桌子哈哈大笑:“马哥,你这才叫说胡话!”
马大急了:“骗你们作甚?几十艘在汴河上呢……”
“无量天尊。”道长又是唱了个号,口中说道:“船非船,马非马,李施主,一切皆是虚幻……”
“无你娘的头,道士,我没钱给你骗!”
马大又骂了一句,对着店中众人发急道:“这是真的!说谎的死全家!”
仿佛就是在为马大作证,小酒馆的门外一群人向着汴河的方向跑了过去,隐隐约约还传来“大船”,“运粮的”什么的。
中年汉子和瘦高后生对视一眼,就跟着马大从小酒馆中跑了出去,与方才的那群人一起蜂拥上了虹桥。
道长看看一下没了人的小酒馆,则摸摸拂尘,也跟着出去了。
这几位都是老主顾,掌柜不怕他们跑了,吩咐了跑堂的小子看店,也便出门看个热闹。
他往虹桥上走,心中还有些纳闷:
汴河不是黄河。
船在干涸期过黄河不奇怪,但有船在有桥的汴河上过是从来没有过的……
还几十艘?
汴河上的桥有百十座呢!
一艘船能分上两座三座,大船怎么过去?
酒馆掌柜挂着疑惑,一路上了虹桥。
一座木头搭起拱桥弯弯如虹,横跨在宽阔的汴河之上。
这就是汴河在东京这一段上最为有名的虹桥。
为了跨越汴河,而不影响河中带着帆的船只,汴河上的桥梁都是建成了拱桥的式样,越近东京城,拱桥的式样就越特别。
坐船沿着汴河北上,只要看到一桥如虹,就该知道东京城到了。
宽达数丈的桥面两侧现在挤满了人,河道两边的大堤上,也聚集了一片观众,差不多上千人都在短短的时间内聚集了起来,低头看着河面上。
双目一扫,掌柜找到了他的几个客人,从他们那边挤了进去,向下一望,当真就看见一艘船从桥下掠过,转眼往北去了。
很快,就又是一艘过去。
酒馆掌柜在汴河边开店几十年,见过的船只也多了。
但今天在河面上跑的这些船的形制,他却从来没有见识过。
真稀奇!!
“这叫什么船?”
掌柜身边,瘦高的后生低声的自言自语。
没人能回答他。
不时的,还有这样的船从南边驶过来,一路往平仓而去。
每一艘船上的米袋高高堆起。
这样的船只载货就算不多,但看起来,一艘至少也有百来石了。
“这样的一搜怕不有上百石。”
中年汉子将掌柜心里话说了出来。
马大则在飞快的掐着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