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真不是一般人家能承受得起的。
牛家嫡庶加起来有十几个孩子，简直和无底洞一样。
以牛进达的那点俸禄，根本就不够看的。
鉴于此，他就说道：“要不咱们先简办？后面再慢慢的添东西？”
哪知道黄氏却断然否决：“那不行，这可是家族蒙学，别人家求都求不来的，咱们就算勒紧裤腰带也要办好了。”
牛师友提议道：“要不咱们找人借一点周转一下？”
黄氏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别的事情可以借钱，唯独此事不行。”
“给别人知道咱们借钱开蒙学，要是他们要求送自家孩子来进学就麻烦了。”
牛师友也有点头疼了：“那该怎么办？”
黄氏皱眉道：“别急，我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就将我的首饰拿去卖了。”
牛师友连忙摇头道：“那不行，那是您陪嫁的首饰，怎么能卖。”
黄氏笑道：“我又不傻，卖的是你阿耶后来给我买的那些。”
“再说了陪嫁的又如何，左右不过是一些首饰，哪有蒙学重要。”
“等将来你们出人头地了，再给我置买一套不就行了。”
牛师友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确实有不少赚钱的法子，可为了安全着想，只有等到玄武门之变发生后才好拿出来
还好卖的不是陪嫁首饰，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大不了以后再买。
陪嫁首饰不在于贵贱，那是一种象征。
也是这个时代的女人，为数不多的独属于自己的财产。
不到走投无路，是不能卖的。
可办蒙学实在太花钱了，即便黄氏卖一部分首饰补贴还是不够。
只能想办法从别处找补一点，蒙学班非必要的东西也要减去。
就在母子俩算账的时候，门房一溜小跑的进来：
“娘子外面来了个年轻人，送了一车礼物过来。”
黄氏警惕的道：“什么年轻人？老周，咱们家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你乱收人家的钱惹出事儿来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这就是怀疑老周收人家的钱，替人家通传消息。
这在古代是很常见的事情，只要不惹出事情，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一个陌生人带着礼物上门，你还敢收钱通传，那就是找打了。
老周叫屈道：“娘子您是知道我的，哪有那个胆子收人家的钱。”
“那个年轻人留下礼物就走了，我这是没办法才过来找您的。”
黄氏惊讶的道：“走了？他没说什么事情，也没说自己是什么人？”
老周拿出一封信道：“什么都没说，就留下一封信。哦，对了，那人说这信是给四郎的。”
黄氏看向牛师友：“你朋友？”
大冤种认识这种壕?牛师友更疑惑：“我不知道啊，我先看看信，可能有他的信息。”
将信接过来，打开一看顿时明白了缘由。
是昨天被救的孩子的父亲刘世丰。
信中先是感谢牛师友的救命之恩，然后道歉私下打听他的消息。
又说本来想亲自登门道谢，但是怕打扰他们家。
加上孩子受到惊吓想回家，恰好有一批货物需要他押送回扬州，今天中午就要出发。
所以他就没有进门，希望恩公谅解云云。
其后又说了自己的身份，世居江南的商人，主要从事海上贸易。
这次来长安是为了采购货物，顺便带老婆孩子长长见识。
最后再次表示了感谢，还说牛师友要是有事儿可以随时吩咐他云云。
通篇都没有一个字提到礼物，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感谢信。
看完之后牛师友既欣慰又无奈。
这刘世丰不进门，恐怕不只是怕打扰什么的，而是怕他不肯收这个礼。
现在他不收都不行了。
黄氏在一旁问道：“是你朋友？”
牛师友摇摇头，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然后问道：“现在怎么办？”
黄氏高兴的道：“哎呀，小四连医术都懂，真是厉害。”
“礼物自然要收下，人家是感谢救命之恩的，谁来了也说不出个不是来。”
“老周，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将礼物拿进来，放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牛师友想了想确实没啥问题，况且刘世丰住在哪都不知道，也没办法还回去。
万一人家是真走了，那就更还不了了。
大大方方的收下，人家也安心了，自己还能落好处。
老周连忙去搬礼物，还叫了两个人和他一起。
三个人搬了好一会儿才全部弄进来，堆在大堂里老大一堆。
黄氏高兴的道：“这丝绸可都是良品……啊，这一匹是苏州的刺绣，有钱也买不到。”
“这是玲珑坊的首饰……这是芙蓉楼的脂粉……”
越说她就越是激动，摸摸这个看看那个，每一个都爱不释手。
牛师友虽然不熟悉她说的这几个名字，但大致也能猜到，肯定是顶级品牌。
看来女人对名牌的追求，古往今来都是一样的啊。
最后还有一个小匣子，打开之后是十枚金叶子。
一枚大约在一两半左右，十枚就是一斤半。
一两黄金可以兑换十缗钱，这就相当于是一百五十缗钱，妥妥的一笔巨款。
黄氏估摸了一下，有些震惊的道：“这些加起来至少五百缗，有些东西还是有钱都买不到，这个刘世丰的家世肯定不简单。”
牛师友理所应当的道：“海商有钱不是正常的吗，只是没想到他出手这么阔绰。”
黄氏摇摇头：“你不懂，海上凶险万分，十艘船出去能回来七八艘那都是老天保佑。”
“只回来三五艘都是运气好，很多时候一艘都回不来。”
“货物、船只的损失，还要给船工赔偿安家费……再厚的家底也扛不住。”
牛师友有些咋舌：“现在出海这么危险吗？”
黄氏说道：“你以为呢，海商家业来的快，败的也快。这刘世丰信上说他家世代做出海生意，肯定不简单。”
牛师友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摇头道：“管他呢，说不定这辈子都没打交道的机会了。”
看了看这一堆礼物，他心中一动笑道：“得，现在开蒙学的钱有了，您的首饰也不用卖了。”
黄氏也想到了这一茬，高兴的道：“何止不用卖首饰，还多了这么多。”
“还是我儿子有本事，这么小年纪就能孝敬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