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齐和被说的跟不上溜,一来尤沿作为附属国的确不能设立三司,二来这詹英韶的嘴脸实在是恶毒,叫人想一脚踹上去。
“自己心眼儿黑,非要把人想的与你们一般黑,真是吃烙饼卷木炭,心不是一般的黑!”
詹英韶一听,遂而拍案而起,中气十足的叫嚣着,道:“大丈夫光明磊落,做便是做了,没做便是没做,整日里只会搞些酸文假醋,比那挑油灯的老鼠都要诡祟!”
二人如今一辩,颇有当年划定边线时的感觉,唇枪舌战,不是看谁讲理,是看谁更横,谁更有底气。
不过,明齐向来是有底气的。
褚寿扶额,听着下面二人你来我往,无奈的摇了摇头举杯无声向在坐的各位示意——二人无事,习惯就好,喝酒吃菜趁热最好。
宋延倾今日颇有些睹物思人,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亲手送了自家兄长的一程,还是记忆里那求平安的符咒太过耀眼。
是秋风太萧瑟,还是人心太难测……
想到“人心难测”这里,他不由得看向上座的褚寿,她此时正盯着一个枝岔上的两颗青绿的葡萄看,也不开口管席面上吵出天际的两个各国卫士,仿佛这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和她没有关系。
他不由得扬了扬唇角,不过转念又想起了,方才他与褚寿在莲池一旁,虽然与褚寿说了好多以前真真实实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儿,自己露出来的情绪,似乎并没怎么被她接受。
甚至,被王世子误会之后,她都在笑着推脱。
不过,也是,她是有婚约的人,什么莫待无花空折枝,怕是连一朵花都结不上,他二人之间,恐怕早就是荒草丛生了。
宋延倾这般想着,不由得收敛了目光,抓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喝急了,顿时便觉得有些胸闷气短,心里心外都难受的很。
注意到沈羿苛的视线,沈羿苛眼中带了些不明所以的调侃,于是他转头朝着沈羿苛对着嘴型骂了句“滚蛋。”
沈羿苛诧异,他只是在劝宋延倾少喝几杯那尤沿带来的酒。
别看尤沿重文,这酒但是烈的很,一口喝下去烧心烧肺的。
宋延倾随即又闷闷不乐的看向台子上飞过来飞过去的舞姬。
那动人的琵琶声一下又一下的快要冲破了他的耳膜,周围人声嘈杂,声音一遍遍放大冲了过来,一阵耳鸣,他此时觉得自己的头就快要爆炸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端起酒杯来盯着里面甘烈的酒看了看,喝上头了……
詹英韶和齐和仍在吵着,不过他们各自都在以自己的桌案为界限,骂归骂,骂的再难听也不会跨过这个界限。
直到……
不知是詹英韶还齐和说了一句在街边乡井耳熟能详的句子。
啧,这话骂的忒脏。
“好啦!两位大人,莫要再吵了,既然陛下派了都察院来查,那么走私铜矿一事,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褚寿端坐在上座,举止得体,相当的符合礼仪,若非实在看不下去了二位大人的你追我打,恐怕还要再亲眼看一场好戏。
她一直认真听着,抓到机会,便立刻趁机插进去了这句话
很好,这便把矛头对准了都察院,褚寿看向宋延倾,心中暗暗念叨,也不知道他们查案查的如何了……
她递给都察院的信件,也奇迹般地与齐和的想法吻合,只是这是被逼无奈。
等到回到京都,她一定要好好问问陛下,究竟是为何这么做,明明都是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却始终如一的给自己填补不可以的错觉。
这次又是如此,恐怕她还要背刺詹大人了……
“青州铜矿一事一早便已经有了眉目,所以还得请王世子同二位大人稍安勿躁。”
在一旁乖乖吃饭的王世子骆徐比褚寿还不着急,一听被点名,立刻聚精会神起来。
宋延倾强压下去了那烈酒的爆裂,单手撑着桌子,扫了一圈,见众人依旧面色灰尘,于是沉声说道:“已然查出了证据。”
他微微一抬手,暗卫从后面走来,手里握着一些同样一式几份的信件。
一一发送到了落座于此次席位上的来宾手里。
褚寿接过信件,一一翻看,除了尤沿细作这个地方她没法,也不能涉及之后,其余事件,细节证据,也都是求锤得锤,与他命玄机查到的有异曲同工之处。
詹英韶左右翻看之后,确是没有尤沿串通,私运铜矿的证据。
只那一瞬间,原来比天还要高的心气儿立马消减了几分。
齐和那边看着那些信件却是暗暗扯起了嘴角,暗爽道:这个詹老头儿,这下还不闭嘴!
看完,他“哈哈哈哈的”仰头大笑起来,连连说了几个好字,说罢,得意的将信件扔在了面前案桌上,朝着詹英韶道:“我说詹兄,那纸张都被你看出花儿来了,再看,有些东西没有,就是没有。”
褚寿一听,颇觉得自己对不住詹英韶詹大人,她其实也特别想把尤沿安插在明齐里的人给连根拔起,奈何……奈何。
不过詹英韶脸上虽然没怎么变化,却是拿着那纸张晃了晃,对着宋延倾问道:“小宋大人,这便是你给我们交待?”
宋延倾顿了顿,垂眸思量,想着到底要在今日透露多少,才是上上策,于是又道:“自然是等着各位到齐了,才能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说着,他又起身走了出去,朝着褚寿虚虚一拜,问道:“请问郡主,此时收网如何?”
褚寿手中转动着那小巧的酒杯,指腹摩挲的杯壁,对上宋延倾的视线,她在心里飞快的盘算。
之前她也想过,有没有一个恰当的契机来给他们这次青州之行做个收尾。
原以为还是回到京都,禀报了陛下方能,该治谁的罪治谁的罪。
不过看着宋延倾坚定的眼神,她这才感觉到了,似乎这个契机已然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