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汛期,地处洼地的大梁东南边塞县城长水县,都会遭到版图内河流域沂水的侵蚀,这让当地百姓苦不堪言,虽然朝廷也每年都会定期下拨赈灾银两,更是耗费人力物力,但都收效甚微,灾情依旧。
而作为邻国的大夏,每到这个时期,为防止流民作乱,都会暂停通商,紧闭关门。
但这次,大夏却一反常态,大开关门不说,还主动引得流民进入,一时间,三国民间众说纷纭。
大夏流云城县衙后堂。
一身着蓝紫色官服,胸绣白鹇补子从五品中年官员端坐于正堂之上,右手轻俯案台,轻捏着盖钮,顺着杯口不停的摩挲着,却未尝一口,神情煞是凝重。
而下方肃然而立的,正是流云城知县唐关礼,身边附着一位圆脸锦袍青年,身形有些走样,凸起的肚腩微微下垂,神色明显有些拘谨,双颊汗珠不断渗出。
唐关礼还好,只是有些诧异,自己中年入仕,但自打自己上任以来,这位一直对自己置若罔闻知州曹大人,居然半夜突然造访,二话不说,便闯入自己的后堂,更奇怪的是,来后更是一句话不说,只是不停的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很是怪异。
领导不发话,也就只能干等着。
没多久,只听案台上传来“咣当”一声,杯盖应声合上,曹仁才缓缓开口:
“唐大人,是不是觉得本官深夜至此,扰了你的清梦啊?”
唐关礼身形一顿,连忙上前一步,颔首拱手道:
“大人言重了,下官也才刚刚下值不久。”
曹大人闻言呵呵一笑,这才抬起头来审视着下方,
“看来唐大人还是个爱民如子的父母官,本官倒是惭愧啊!”
随即冷哼一声,话音陡然一转。
“不知本官是否有幸,能够亲耳听听唐大人是如何应对流民一事的?”
“这……”
唐关礼下意识瞟了一眼一旁已经冷汗连连的小舅子,莫不是事情已经传到了他曹仁耳中,这次特地来兴师问罪的?
可恨自己向来秉持着清正廉洁的高尚作风,可最终名声还是败在了自己这个泼皮无赖臭名在外的小舅子手上,不由得轻叹一声,
“下官……知错!”
堂上曹仁一听,嘴角勾勒出一抹邪笑,稍纵即逝。
“哦?唐大人这是何错之有啊?”
唐关礼正了正身形,无奈缓缓开口道:
“朝廷大开关口,引大梁流民入关,更是亲批各城赋税两成作为安抚开支。”
“流云城虽不比风霜、陶阳二城,每年来往商赋税也足有八万两之余,如此一来,费用也在一万六千两左右。”
“而此次本城接纳难民,经统计,按人头数足有八百二十九名,分摊到每人头上也应有二十两之多。”
“下官……为官数载,每年俸禄也不过七十二两,因此……”
说到这,言下之意已是明朗,这是起了贪念,作为始作俑者的陈大力更是向着姐夫唐关礼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但曹仁面色却突然一沉,有些不耐烦的开口道:
“唐大人这一番言论,意欲何为啊?”
许是道出了不堪之事,唐关礼前所未有的一身轻松,不再扭捏,抬头直视着上方面露阴沉之色的曹仁,坦言道:
“为官之道旨在为民,下官此行已然罔顾人伦,百口莫辩,愿将贪得税银悉数归还,明日上书朝廷,自请其罪!”
“姐夫你……”
陈大力见唐关礼主动上缴税银不说,居然还要自行上书请罪,这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歪了么?钱没了还可以再赚,但人没了,尤其是在这一亩三分地儿有着绝对话语权的姐夫手下,随便抠点,都能够让一家不至于饿着,这种简直是行为得不偿失啊…
唐关礼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陈大力,你还嫌自己闯的祸不够大?
这个结果对于曹仁来说,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他唐关礼之所以被任命于此,还不是为人古板不知变通,丝毫不懂得什么叫曲意逢迎,这为官之道真的是为民么,曹知州的只能呵呵两声。
“那你可以知,你如此做法意味着什么?”
曹仁突兀的从嘴里蹦出一句话,旋即起身从主位上走到了二人身边,一双积攒了无数黑暗的目光从陈大力身上一扫而过便落到了唐关礼的身上。
“你觉得皇上就能够听信你的一面之词,放你一条生路了?”
“然后你就可以带着你一家老小,安稳的度过下半生?”
说到这,曹仁锦袖一甩,面带愠色地走到了一边,嘴里厉斥道:
“真是不知所谓!”
唐关礼闻言心尖一凛,面露狐疑之色,开口问道:
“曹大人,你什么意思?你不是来……”
曹仁冷哼一声转过身来,迎着唐关礼的目光猛然开口低沉道:
“我要是问责的话,你觉得你还有机会站在我面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