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
六月的午后,太阳正盛。
新安县第一中学,高二11班。
窗外的声声蝉鸣诠释着夏的酷热,几缕微风拂过树叶,地面上是飘动的点点光斑。
炽热的阳光照在教室后排。
课桌上趴着一个睡觉的青年,些许汗珠从他的额头慢慢渗出。
青年的眼皮抖了抖,身体冒着热气,暖暖的,是太阳照在身上的感觉。
周围不断响起朗朗书声,而那些传进左右耳的声音中,还夹杂着几声偷鸡摸狗般细微的言语。
“智勇,晚上网吧包夜,我请。”
“卧槽,川哥你真是我亲哥,深蓝还是星际?”
“嘘,小点声,肯定深蓝啊,就星际那机子,狗都不去。”
“易安去吗?”
“废话,老子请客,估计这小子昨晚又耍到半夜。”
“喂,醒醒,你比我还勇,这老匹夫的课也敢睡觉。”
……
意识逐渐清晰,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白易安从昏沉的睡眠中醒来。
他睁开双眼,面前摆着的是一摞高高竖起的书本,由两块蓝色的金属书架牢牢固定,成了阻挡在老师和学生之间的一道屏障。
这是一间早已被大脑遗忘的教室,一共三列,三人一排。
整间教室像是笼罩在淡黄色的玻璃罩内,学生们一个个摇头晃脑的,听内容是在背诵高考语文知识点。
白里透黄的墙壁贴着几句励志标语,教室后方黑板报里的粉笔字也已褪了颜色。
白易安坐在最后一排的中间位置,身旁坐着两个男生。
左边的是陈川,右边的是徐智勇。
他们用双手把持着一本张开的语文书,挡在身前,眼皮轻轻贴合在一起,露出部分眼白,身子在前后摇摆。
时不时睁开一道缝隙往讲台望去,但很快重新合上,脑袋一次次提起又再度落下,偶尔还会突然冒出一道刺溜的吸口水声。
手臂被压得有些酥麻,白易安甩了甩压出一条红色印记的右手,然后抬起头来,用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环顾一周后,愣在当场。
讲台上坐着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教师,他微微低头,用食指拨开眼镜,看起来就像是在斜眼监视着底下学生的一举一动。
这是高二11班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王军。
“这是在哪儿?老王?”
“起猛了,死人都活过来了。”
白易安刚想趴下去重睡,一个浑厚的中年男声传进他的耳朵,勉强还算标准的普通话带着一种黏糊糊的感觉。
“同学们,上课!刚才已经额外让你们背了十分钟,下面我请几个同学来随机抽查一下。”
后排躲在书后钓鱼打盹的学生一激灵,连忙擦拭干净嘴边流过口水的痕迹,装作认真读书的样子。
教室里喧闹的声音顿时消散一空,陷入了片刻的寂静,但是,很快又响起“哗哗哗”一串翻书的声音。
一些同学在小声说话,声音略显急促,“背什么,第几页?完了,你待会一定要提醒我啊。”
讲台上的王军随意地翻阅着面前的语文书,下面的学生纷纷低头,露出一片浓郁的黑发。
眼神往教室的后方撇了几眼,然后从坐椅上站起身,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次我们换个方式,从后往前,开火车,陈川第一个。”
陈川猛然坐起,心里暗骂了一句老狐狸。
王老师右手卷着书,皮笑肉不笑,“看你刚才把书举得那么高,现在给我背一遍《赤壁赋》。”
“壬,壬戌之秋,七月既,望……羽,化而登仙。”
字是一个一个蹦出来的,断句断的很有水平。
梦里还能学习?白易安饶有兴致地听着。
正当他感受着知识流过脑海而不入时,声音戛然而止。
“停下来干什么,继续。”
王军的个别字音会带着口音,么的发音会变成咩。
陈川平时很喜欢学老王说话,此刻却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不,不会了。”
“我教你背课文就背一段是吧。”王军眉头轻挑,朝着后排走了过来,“同桌接着帮他背。”
同桌,不就是我?
白易安扭捏着缓缓起身,和死人对视的感觉很怪异。
他张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如果是问上句,也许凭本能可以接下句。
但如今,这些高中知识早就扫进记忆的垃圾堆了。
“哼,《赤壁赋》这么重要的文章,你们都背不下来,明年高考怎么办!”
“去年没考,今年准考,今年要是还不考,明年一定来。”
“背下来就是白捡的两分,你们爱要不要!”
说话间,王军已经走到最后一排,看向正襟危坐的徐智勇。
不用老师开口,这货便自觉站起,低头不语。
“你们三个,给我站着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