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俗称有四百八十寺,而实际上的寺庙远是这个数字的好几倍。当年李唐的辽东铁骑踏平吴越二国时,有多少为了不被殃及池鱼的贵族皇族纷纷剃发逃禅,有多少一笑倾城的女子出家当了尼姑。至今还能再某些尼姑庵里找到某位公主,某个前朝宰相府的大家闺秀。所以至今有不少自翊风流的文人骚客都喜欢把头往江南大大小小的尼姑庵里挤,比起那些在青楼勾栏内搔首弄姿的红尘女子,这些为了逃命而念佛的尼姑更有一种别样的吸引力。特别是在狎妓成风的江南,一些附庸风雅的世家文人都以有一位曾经逃禅的还俗尼姑作为小妾为荣,这些尼姑无不出自曾经的豪门大族,奈何李唐的铁蹄把这些生来就眼高于顶的大族子弟从高位上狠狠地踹下来。看着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贵族皇族女子在自己胯下叫声连天,那些曾经被旧贵族打压无数年的世族有哪个不兴奋。所幸当今的大唐天子信仰佛道,所以那些觊觎尼姑庵的世族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事,顶多也就是三天两头上尼姑庵对那些曾经的贵族言语羞辱一番。然而这也在少数,毕竟论起崇文程度不亚于江东的江南,还是有不少人对这种出言粗鄙的人相当不齿。
江东没有江南烟雨中的四百八十寺,江东只有一座烂陀寺,却是江南所有寺庙都望之莫及的。就当当每日从全国各地闻讯而来的香客,就足以让江南所有寺庙的主持贪婪地咽口水,虽然自己本家的香客不在少数,可是有哪家比得上那只比佛家本源出处西域的那烂陀低一级的烂陀寺呢?就当当这个从西域“借来”的名号,就足以让江东烂陀寺的香火延绵不绝。
就算这座寺庙曾经出了一位离经叛道,出言不逊的酒肉和尚,也丝毫不能撼动它是大唐第一大寺的地位。至少在十年内,江东烂陀寺还会稳稳居于大唐寺庙之首,除非动用百万明夫修建的敦煌佛窖全方面完工,否则江东烂陀寺还是大唐第一大寺。
江东除了崇文与佛教压了江南一头外,江东的大小数百间客栈也都稳压江南一头。而江东的客栈有一半在太师府的名下,而这只是太师府家底的冰山一角,也是文家望之莫及的,只能屈居江东第二富世家的原因。
所以太师府的家丁基本上可以在江东横着走也不无道理。而作为太师府的客卿,唐太保却没有那种在江东横着走的兴趣,也不想这么做,所谓枪打出头鸟,唐太保谙熟这个道理。此时这位大唐第一打寺的江东烂陀寺的小师叔,正悠哉悠哉地躺在藤椅上,身旁多了一个漆黑的水缸,被二师兄扛着上下山不下几千遍,现在得以在唐太保这里“养老”,再不用担心哪天会被那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给不小心打碎。水缸里游着几尾青花鱼,本来唐太保打算抓它满满一水缸,结果五五师兄死活不肯,态度比以往还要坚决。就算唐太保好说歹说地拍胸脯,说再给他度几位女施主,他都不肯让步。无奈之下,唐太保只好做出让步,把剩下的几尾幸运的青花鱼给放了,不过早晚得进到他的肚子,而整个烂陀寺除了他也只有自己的无赖师父会跟自己抢,所以有什么好担心的。
唐太保身旁,悟五席地而坐,之前他还双手合十,说是要提前给那几尾青花鱼超度,这五五师兄虽然好色,可从未逾越过出家人那条线。虽然满嘴小姑娘小媳妇女施主,也受了不少白眼,可从来都只是过过嘴瘾。对于这个最像自己的无赖师父最不像师伯徒弟的师兄,唐太保只是觉得有趣,而况二人的年纪差别不大,什么话都聊得来。
唐太保盯着悟五拿颗光头,听着不知道念的是什么经文,竟不知不觉天黑。
寺里的小和尚一送来的斋饭,这位刚刚还满嘴“善哉善哉”的胖和尚立马起身。风卷残云般吃掉自己那份,唐太保的那份也分了一半给他。心满意足的小胖子摸着圆鼓鼓的肚皮,坐在原来的位置,与唐太保看着高不可及的后山。夜幕一落,原本被树叶层层叠叠覆盖的青山,被从下而上一层层染成黑色。风很凉,唐太保一身宽松的白衣,赤着脚,他还挺喜欢用脚底板去感受风的大小,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悟五盘起腿来,这个动作他已经做了不知多少遍,他抬头看着逐渐清晰的星空,脖子后面的肉挤出一层。
“师兄,你说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这话是哪个混蛋说的?”唐太保的头靠在藤椅上,青山依旧,小溪依旧。
悟五摇了摇肥硕的脑袋,道:“不知,你去问一下师叔,他可能知道。”
唐太保笑了一声,道:“问他!估计少不了一顿削,敲打完估计还要吹一句只有他打别人的份。”
悟五双手撑着下巴,手肘靠在大腿上,从一座肉山变成一颗肉丸子,说道:“我听师父说,师叔年轻时也挨了不少打,每次都是师父给他擦屁股。”
唐太保眯着眼,听着潺潺的流水声,叹气道:“等到我能现在师父那个高度,估计也要挨不少刀子,到时候你可得照看着点师弟我。”
悟五笑了笑,道:“你是个见好就收见势不妙拔腿就跑的主儿,整座烂陀寺估计就你最精明,要让你挨刀子,估计得是狐狸成了精。”
面对悟五的打趣,唐太保只是摇了摇头,道:“有时候身不由己,有些刀子不得不去挨,比如我不知为何就被师父他老人家收为弟子,比如日后我还得去一个老头那讨打。现在仔细一想,这个江湖还是有挺多不平事的,比如拳头大了说话声音自然就响,如果朝廷把佛教中的众生平等写进律法,估计就没那么多遭烂事了。”
悟五道:“众生平等也只是说说罢了,就是水缸的那几尾鱼,你肯放了?”
唐太保苦笑,面对悟五这句话,他无言以对。
悟五继续问道:“你说你日后还得去一个老头那讨打,需不需要师兄我也跟着去,打不过也不至于让你一个人讨打,好歹也能替你挨个十几二十拳的。”
唐太保侧过脸,看着悟五肚子上挤出的肉,笑道:“不必,自己的老婆得自己讨才是,就当作是要过岳父个关,刚见未来岳父岳母的女婿,有哪几个不受些白眼为难的?更何况我现在只是个刚入门的习武之人,以后日子还长,在此之前先保好小命要紧。至于其它的,太远了。”
悟五啧啧道:“想不到你有这么大的色胆,以往不是都说些喝酒吃肉,笑看人生的逍遥话吗?那女是谁,能让我这么个怕死的师弟主动讨打。能不能给师兄我说道说道。”
唐太保偏过头,道:“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谁?”
“啊?”
“至少在她被人带走之前,我只把她当作是府上的一个傻傻呆呆的三等丫鬟。可是她被带走之后,我便没有资格知道她到底是谁?至少现在没有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