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正好眠。
难得张先生没想起王恒与小才,忘记现身传授七录七焚读书法,督促他们三更灯火五更鸡,小哥俩也便手倦抛书酣梦长了。
山寺的夜幕下,晚风呼啸,偶然借着月色看树影婆娑是有点吓人的。
小才睡在树影底下的厢房纸窗下做梦,梦见除夕夜,揣着整口袋爆竹,不知道怎么回家,路上影影绰绰碰到好几个熟人,都不告诉他回家的路,一生气,他就站在市桥下,砰砰砰放了三个炮仗,畅快。
恍恍惚惚,又听见三记响声,小才暗暗寻思怎么又放了三个炮仗,啥时候放的?
忽然听到屋内窸窸窣窣的动静,王恒低低问道:“谁?”
小才一个激灵醒来,入眼室内一片漆黑,纸窗外仍旧弹了三下,有个略显生硬的男声道:“开门,我是小武。”
小武?
王恒摸索着点了油灯,朝外面望去,白天细雨纷纷,夜里转了阴,只见夜空不见星斗,看情形大约是午夜时分。
王恒拔下门栓,吱嘎一声开了门。
“两位王公子,晋阳君请两位过去坐一坐。”灯光下小武的身影稍显狼狈,发髻衣衫都有些凌乱。
小才趿着脱鞋,揉揉眼道:“小武,深更半夜得啥要紧事呀?”
小武面色拘谨,道:“两位过去一看便知。”
小才探身出外,王恒轻轻掩上门。
夜色正浓,廊下一星半点灯火昏昏。
俩人满腹狐疑跟在小武身后,穿过长廊,来到东厢房。
房门虚掩着,透出丝丝火烛之光。
东厢房比西厢房略大点,多一个玄关,其余的格局便完全一样。
晋阳君李琣负手站在门口,见来者摇了摇手,大约是让他们先别出声,带着俩人进入内室。
纸窗下小武的卧榻上躺着一个人,王恒与小才不明所以,李琣提起油灯从此人脸上一闪而过,俩人顿时大惊,卧榻上的人竟是国子监同窗交趾官生阮幼海。
“阮幼海。”王恒讶然出声。
阮幼海面色如纸,似乎昏迷着。
李琣道:“阮兄受了伤,昏倒在道旁,被我和小武发现,可我们不熟悉地方,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医馆,只得把阮兄带回聚宝寺。”
王恒略加思索,道:“听说聚宝寺里有个和尚略懂医术,我去把他请来给阮公子瞧一瞧,上点药,只是夜深人静的,可能要费些功夫,你们且等着。”
小才就着灯火打量了一下阮幼海,见他身着葛布道袍,道袍上隐隐血渍,多半是受了外伤。
王恒径自走到别院中僧寮,敲门喊醒了小沙弥,只道有个被歹徒重伤的云游道人需要救治,请那个会点医术的和尚来诊治,结个善缘。
小沙弥睡得迷迷瞪瞪的,努力睁开眼睛,他听清来意后,也没刨根问底,就开步出去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