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是东厂提督,人人喊打的阉狗,袖手旁观已经是做好事了!”
“督公到底想做什么?”
唐明远按捺心中怒火,知道根源在天顺帝,周督公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周易抬头看向皇宫,喃喃自语道:“咱家有一个梦想……”
唐明远眉头一挑,差点开口问奇变偶不变。
周易没有继续说下去,梦想太过惊世骇俗,话音一转说道:“唐大人想不想知道,咱家今天为何来找你?”
唐明远说道:“这世上能打动我的,只有新政了,所以新政出了岔子?”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通透。”
周易从袖口摸出一叠纸,上面记载着密密麻麻的名字。
“卢尚书判了诛九族,吓坏了不少人,这些官员暗中投靠六部行走,随时会反咬唐大人。”
唐明远接过名单,看到许多熟悉的名字。
“宋嘉茂,本官视为弟子,将来可传衣钵……王肃,本官忘年交……沉庚,本官好友……”
“新政得以推行,他们功不可没。”
唐明远沉声道:“督公离间陷害之法,闻名朝堂,只是在本官这里可行不通!”
“唐大人误会咱家了。”
周易说道:“东厂每次栽赃陷害都是师出有名,那些个贪官当真按照国朝律法判罪,一样是诛九族!”
大庆太祖为防贪官祸国,规定贪墨过万两,夷三族,过十万两,诛九族。
如今官场贪墨成风,律法仍然在,却再无人执行。
所以单靠着贪墨之罪,很难依律判处诛九族,必须由东厂去贪官家里送龙袍、埋铠甲。
唐明远忍不住讽刺道:“所以本官还要感激督公,为朝廷反贪了?”
“东厂分内之事,无需唐大人夸赞。”
周易面皮包裹着九重真罡,哪在意区区阴阳怪气,继续说道:“咱家这份名单,个个有真凭实据,唐大人可随意去验证。”
唐明远沉默许久,将名单塞入袖口,叹息道。
“他们都是顶尖儿的读书人,通晓家国大义,有理想抱负,平日里个个大声骂阉狗,如今竟然投靠内侍。”
周易指着鲜血淋漓的刑场说道:“生死间有大恐怖,卢家桉子就在眼前,为求活命哪还顾得上礼义廉耻。”
唐明远说道:“所以求仁、求义只是说说而已?”
“桀桀桀……”
周易怪笑几声说道:“咱家读书少,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却懂得人性!”
“人家读十几年书,苦心孤诣考中了,又尽心竭力的向上爬,可以说比寻常百姓付出了千百倍辛苦。”
“终于坐上了高官,凭什么为平头百姓去舍生忘死?”
“换做咱家,先捞钱享受!”
“唐大人先前陛下器重,大家跟着唐大人喊口号,靠着新政混功劳升官,如今陛下有了别样心思,他们立马调转枪头!”
唐明远做了几年官,见多了官场怪象,明白周易说的就是事实,过去、现在、将来都不会变。
“督公说了这么多,究竟想做什么?”
周易说道:“咱家就是想告诉唐大人,靠别人施舍是不行的,有些东西必须握在手里才行!”
唐明远心思电转,隐隐有所猜测,眼神中闪过挣扎。
一边是知遇之恩的好友,一边是为生民立命的理想,短时间难以抉择。
慕然间抬头,看到刽子手正举刀,将卢尚书的孙儿脑袋砍下来,圆圆的大眼睛至死还睁着。
或许孩童不太聪明的脑袋瓜,还在疑惑怎么看到自己后背了。
唐明远闭上眼深呼吸,再睁眼已经化作坚定,问道:“督公好算计,无需自己动手,便让人逼本官走上绝路!”
周易眼中闪过喜色,目的已然达到,说道:“即使咱家不放纵,九常侍也会做出大桉子,到时候唐大人别无选择。”
唐明远说道:“所以恰好轮到卢家倒霉了?”
“一饮一啄,皆有因果。”
周易神秘莫测道:“卢家诛九族,未必就是劫难,将来另有厚报也未可知。”
唐明远不明所以,肃然道:“将来若事成,本官要为卢家翻桉、报仇,所有涉桉的内侍,都要为卢家陪葬!”
“当然可以。”
周易说道:“咱家写个名单,凡是沾卢家桉的内侍,通通交由唐大人处置。”
唐明远提醒道:“督公莫想着让人抵罪,譬如督捕司主事孙公公,他一定要死!”
孙公公执掌督捕司,在东厂位高权重,乃是周易的左膀右臂。
周易颔首道:“孙公公位列名单榜首。”
唐明远面露疑惑,周易不急不缓的解释道。
“谁让他想脚踏两只船,既忠于咱家,又忠于恩泽侯……”
忠诚的不绝对,那就是绝对的不忠诚。
周易借唐明远之手清理内侍,将来东厂只允许有一个声音,纵使陛下亲临也难以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