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曾有高人见解：对付犯了错又尚有羞耻之心的孩子，有两种方法，一曰“仙人抚顶”，二曰“寂静杀灭”。

莫衣水用左手撑住下巴，眼睛只管笑眯眯地瞧着柳叶儿，“这道烧鸡是我问黄阳光讨的秘方，你尝尝好不好吃。”边说筷子就已然挟着鸡肉递到柳叶儿眼前。黄阳光是何许人也，柳叶儿不认识，但也不难猜出：大抵是黄鼠狼一类的精怪。

有道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啥来着？

“谢师叔”的“谢”字才出口，好一大块肥美的鸡肉就填进了嘴巴，把那后两字生生堵了回去。

“你我之间，见外什么。”好师叔语气嗔怪：“罚你……多吃些菜！”莫衣水略一沉吟，脸上笑意盈盈，又何异魔鬼。

“我……师叔……”嘴里的鸡肉刚刚勉强地咽下去，就又有新的菜肴被塞到嘴里。

求饶？后悔？没有这个机会。

脑袋灵光，心思活泼又兼皮痒的孩子，你越是待他好，他就越是不自在，越是担心温柔之后的歹毒。

修家身体有很多神奇之处，饭量酒量为其一，饶是柳叶儿不情不愿地把大半桌饭菜吃进去，小腹也未见有分毫隆起。

“咕噜。”突兀地，柳叶儿肚子响了一声。

“你还饿啊？我再去给你炒些菜去！”温柔魔鬼登时起身。

“师叔且慢！”柳叶儿忙着嚼咽食物，一张嘴全被占住了，又是从哪里说出来的话？

肚子？

凡间有异术流传，熟习可从腹部发声，与常人无异。

“你还会这些？！”又惊又喜，师侄儿的冰雪聪明出乎意料，“喔，差点忘了，前些天别人送了些上好的猪肚，我去拿胡瓜蒜末给你凉拌一下。”说着就起身。

“别、别，实在吃不下了。”带着怪响的腹中音慌忙求饶，这时候，嘴里的食物也悉数咽下来，忙活好半天的嘴巴有了好好说话的空档。

“我师父找我，我得赶快回去。”脸色讪讪，手里捏着一条小鱼，刚刚从半空捞出来的，啪啦啪啦地甩着尾巴。“小侄告退。”

“代我给你师父问好。”莫衣水静静地坐下，也不加阻拦，自顾自地吃起菜来。

“还不快走，果真皮痒？”莫衣水抬头，睥睨眼前人。

柳叶儿落荒而逃。

小院静了下来，夜幕不经意间降临，月明星稀，悠凉微风。

“我不通情达理么？”从勿忧谷开始，莫衣水就没有瞧过齐刃一眼，只当无所适从的小师弟是空气一样。突然开口，问的是偷溜的罪。

“不是。”齐刃回答。

“我晓得：修行道上从古至今没有哪个巅顶人物是在宗门羽翼之下成就鼎鼎大名的，你是明明山这一代最小的弟子，又是你师父这金行一脉唯一的传人，门宗里肯定呵护得紧，虽然修行长生无忧，可是又哪有滋味？再者说，锐金修家整日窝在宗门里，可别那天窝得锈了。”莫衣水语气平平，分毫不差地重复先前蛊惑之词。重伤归重伤，小小的传音术又怎能瞒过莫衣水的耳朵呢。就好比状元郎生了病，哪怕打不过，也比秀才懂得多。

莫衣水抬头盯着齐刃，语气冷淡：“你不想待在明明山了，是吗？”

如雷轰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