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一团郁气夹杂着火气横亘胸前,烧得虞兰娇半句违心的话都说不出。
良久,她才缓缓抬头,平和而沉静地直视吴氏。
“原该是将这玉佩送给夫人的,只是父亲将玉佩送给母亲的时候,曾共同滴了指尖血温养此玉,并许诺,来世还要再做夫妻。”
说这话时,虞兰娇唇畔挂着沉凝温婉的笑。
虞横夫妻在京都,的确算得上一段佳话。
他们少年相识,恩爱不移,即便虞夫人只生了三个女儿,虞横也没起过纳妾的心思。
甚至在虞夫人死后,也一门心思守着她的牌位过日子。
曾几何时,虞夫人是京都多少贵妇羡艳的对象。
吴氏听她娓娓道来,心中仿佛被嫉妒的钩子,勾出一抹酸楚。
李治中善经营,同样也好享乐,府中妾室就有五六个,更不用说在外头还养着一个……
虞兰娇觑着她的神色,幽幽道:
“父亲临终前,叫我好生保管玉佩,有血脉亲缘和两人誓言承诺在,来世才能再见到我母亲。若这玉佩到了旁人手中,”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吴氏,“若我父亲顺着玉佩找错了人,只怕我万死也难辞其咎。”
吴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虞兰娇,嘴也忒毒了。
竟把她要这玉佩的心思,说成觊觎虞横,想代替虞夫人跟虞横再续前缘。
这番话若传了出去,只怕人人都要笑话她嫁给李治中之后却还要不安于室,垂涎别的男人。
吴氏拧紧了帕子,胸膛都要气炸,脸上哪还扯得出笑。
虞兰娇偏还不觉解气,又看向李莉,“三姑娘方才一番话,虽是为了夫人身体着想,可也未免太过轻浮了。
毕竟是我父亲所刻,若传出去,夫人随身佩戴外男的玉佩,只怕连李大人认我做义女这等佳话都会被曲解呢。”
李莉和吴氏同时脸色一白,恨不得立即上前把虞兰娇的嘴撕烂。
呸呸呸!
虞兰娇小小年纪,说话怎的这么不知羞耻,三言两语把吴氏的心思说得如此不堪。
言语中还影射今天吴氏刁难,是因为嫉妒虞夫人的原因!
正堂之上老太太郭氏的脸已经黑沉如锅底,猛地大喝:
“丢人现眼的东西,一块玉佩,值得你这么死皮不要脸地去争去抢,是我李家亏待了你吗!”
李莉被唬得身子一颤,猛地从座椅上弹了起来,缩着脖子站在原地。
今日这番事端本就是她挑起来的。
虽然她不过是嫡母手中一杆指哪打哪的剑,可她庶女的身份本就人人可欺。
郭氏不愿当众下吴氏这个主母的面子,自然只能找她这个庶女撒气。
郭氏怒目圆睁,举起茶盏便丢到李莉身上,“一大早便听你在这唱什么大戏,什么清风子,什么八字不八字,我李府好吃好喝地养着,竟长成这副眼皮子浅的晦气模样!
杵在这丢人现眼,滚滚滚!滚回自己院子里去,那么爱看八字算命,去将佛经给我抄一百遍,没抄完不许出来!”
她明着是在骂李莉,实则却是借机在敲打吴氏。
吴氏脸色一白,全然没了方才的高雅和从容,软着腰肢跪倒在地忙不迭地告罪。
“是儿媳教导无方,教得莉姐儿这般口无遮拦,日后儿媳定然严加管教,绝不让她再贻笑大方。”
被吴氏恶狠狠地瞪上一眼,李莉自知已是闯了大祸,腿一软便瘫倒在地,吓得抖如筛糠,涕泪涟涟。
郭氏没料到,当着自己的面,吴氏还敢在孙女面前作威作福。
当即口不择言道:“你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李家什么没有,要你巴巴地去抢,贱皮贱肉的烂货,这么喜欢外人的东西,何必待在李家!”
“祖母!”
李芙咬唇站起了身。
她万没想到,筹谋得好好的,事情竟会闹到如今这个局面。
非但没能伤了虞兰娇分毫,反倒让母亲和长房的庶女吃了排头。
眼看二房的夫人小郭氏满脸兴味地端着茶盏,如看戏一般看着吴氏挨骂,李芙只觉脸颊羞得涨痛,好似被人连扇了十几个巴掌一般。
尤其是,当着虞兰娇,这个她最忌惮的女子的面丢丑,让她格外难以接受。
“祖母息怒,都是芙儿的错。”
她双颊赤红,眸光盈盈,真似个格外羞惭的神色。
“母亲每日打理中馈,本就抽不开身,而我身为李家嫡长女,教养庶妹本该是我的职责。祖母这般教训,实在让我心中难安。
我愿跟三妹一块抄写佛经,还请祖母千万不要动怒,万事身体为重。若祖母气坏了身子,芙儿才真真是铸下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