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这才按下几分怒气。
对李芙这个孙女,她一直都是满意的。
郭氏是农妇出生,祖坟冒了青烟才生出了李治中这个会钻营的儿子,一路摸爬滚打混上二品大官,一家子都鸡犬升天。
如果说吴氏这个媳妇还带着些许泥点子的意味,李芙这个嫡长孙女,可就完完全全脱离了黄土,十成十的大家闺秀做派。
郭氏素来以她为傲,对她的话也每每能多听几分。
听她为吴氏和李莉求情,这才停了嘴里的污言秽语,只还是没好气地恨声道:
“既是打理中馈分不开身,日后就让彩芬帮你的忙,你也好多抽些时间陪陪治中,好生教养儿女!”
被她点名的彩芬,即小郭氏,瞧着吴氏青白交加的面容,好一顿暗爽。
她的夫君不比李治中官拜二品,至今不过是个六品同知而已。
可在她看来,她是老太太的亲侄女,女儿又得宠,由她来掌管中馈再合理不过。
吴氏若真孝顺,便该将中馈让给她。
偏偏事与愿违,在后宅她素来被吴氏压得死死的,一点油水捞不到就罢,还成日地受气,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没想到今日机会从天而降,她简直乐得险些笑出牙花子,忙起身拉起吴氏的手。
“不是我说,女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便是管教好子女,看老太太便是一门心思都放在两个儿子身上,这才有了李家今日的昌盛。
大嫂平日精明能干,怎的偏偏在这点子上犯了糊涂。”
她这般拍郭氏的马屁,郭氏果然缓和了脸色,“你弟媳说得对,看她教养得枝姐儿贤惠得体,又端庄大方。
往后你将手中的账本交一部分出来,几个孩子也大了,跟你们两个长辈一同掌家理事,也好过成日无事生非嚼舌根子!”
吴氏霎时恨得是个指甲都嵌进了掌心里,上牙打颤下牙,一句话也说不出。
婆母实在太过偏心,一门心思偏疼跟她有亲缘关系的小郭氏。
可她在内宅并不得李治中宠爱,也没胆子忤逆婆母,今日又是思虑不周被抓了把柄,最终一忍再忍。
只得恭敬点头:“儿媳知道了,明日便将账本带来交给婆母。”
忍着心头滴血将中馈分出去,心里头却更将坏事的李莉恨个仰倒。
她言罢,郭氏才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方才伶牙俐齿的虞兰娇。
自己孙女在她手上吃了排头,郭氏自然是不高兴的。
只不过方才她吃了虞兰娇带来的点心,的确觉得口干之症有所缓解。又听虞兰娇说,她手上有不少针对消渴症的食疗方子。
心中思量一番,朝着虞兰娇和气道:“我这大儿媳持家有道,孝顺贤淑,就是面皮太嫩,管不好儿女,日后若有什么疏漏,你便来找我。”
李芙闻言亦是一阵气血上涌,宽大的衣袖内,双手已是死死握了起来。
虞兰娇将李芙微微颤抖的衣摆瞧在眼里,目光清寒之中,略过一丝嘲讽。
这就受不了了?
你联合魏卓言威逼虞府之时,就没想过被你威逼之人,并非被砍掉爪子只知束手就擒的兔子吗?
虞兰娇唇角含笑地陪着郭氏说了几句,便见郭氏身边的丫鬟打了帘子进来,“两位老爷和少爷们来了!”
话音刚落,李治中和李治生两兄弟,领着三个年轻男子探身而入,给郭氏行礼问安。
比起虞家,李府算得上人丁兴旺。
只不过即便如此,李治中公务繁忙,郭氏身为内宅妇人,鲜少见到家中男丁如此齐整。
今日一见两个高大挺拔儿子和孙子齐聚一堂,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
李治中神色却是淡淡,简单为虞兰娇引荐了一下,便行完了认亲之礼,复又匆匆离去。
反倒是二老爷李治生多留了片刻,陪着郭氏说话。
李府的三位少爷也暗地里不住地打量着虞兰娇姐妹,其眼神自是同情、怜悯、爱惜、垂涎。
这两朵往日有名的京都名姝,竟会落到如此境地。
虞兰娇恍若未觉,郭氏和李家子孙说话时,她也丝毫不觉被冷落看清,自是垂眸端坐,唇角含笑。
光影自窗枢之中投入,朦胧地镀在虞兰娇白净如兰的面颊上,给她浓密的长睫画上两扇金翅,略一眨眼,便似要振翅而飞。
美丽高贵得令人不敢逼视。
瞧着这样的虞兰娇,再想起其父虞横的盛名,和虞横死后声势浩大的追封,几人轻视的心不自觉有了变化。
郭氏又说了几句,觉得身子疲乏了,才让众人退下,唯独留了李枝陪她说话。
这一厚此薄彼的做法,惹得吴氏又是一阵揪帕子。
和她相反,小郭氏盈盈含笑上前,一把握住吴氏的手,“真是恭喜大嫂,得了这样一个聪明伶俐,又美丽夺目的好女儿。”
她这一抓,吴氏脸上的狰狞神情一时来不及收回,叫屋内众人看了个正着。
屋内气氛一时凝滞,郭氏收了笑,狠狠剜了她一眼。
这个大儿媳往日看着沉稳敦厚,今日却频频失态,想来是为了这个新认的义女之故。
若是旁的事,郭氏自然不会多管,可认虞兰娇一事,却是大儿子李治中的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