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玄衣的少年,立在微风和日光下,那双神韵流转的凤眸,漆黑一片,好像只会定格在她身上似的,那赤诚又热烈的目光,比这冬日的暖阳还要灼灼烫人心,比纯洁的雪花还要清冽三分。
扶樱也不知为何,下意识缩了缩身子,可碗子却被他死死的攥着,让她无论如何也无法离他远些。
从刚刚出了扇门,她的手就被他紧紧握在掌心中,更甚,不是一只手,而是一双手,紧紧的将他宽大的手掌包裹在她两个小小的手背上,轻而易举,堂而皇之的穿过一道又一道宫墙。
小公主太过纤弱,包括那细瘦的腕子,小巧又精致的手掌,只是轻轻松松一抓,就能完完全全的笼住,就像她这个人儿似的。
扶樱有些懊恼,今晨没有好好用膳,导致她全身无力,才被人轻而易举的桎梏,她很想抽手,但又怕动作太大会被宫人瞧去了,而扫了裴砚的脸面。
他才刚刚做了皇子,背后还不知有多少人会偷偷非议他,他没有在宫里头待过,不明白这些拐弯抹角,可扶樱却清清楚楚,这大明宫最不缺的就是流言蜚语了。
若她今日挣开了他的手,那么不出半个时辰,整个大明宫都会传遍了,新皇子被假公主拂了面子,讨没趣简直就是自寻羞辱,那么,那些人会笑话他,再然后就是不以为是的蔑视,甚至,像排挤五兄那样去排挤他。
扶樱简直不敢再想下去了。
在大明宫,地位最高的就属圣上和皇后了,然后是谢家人,其次才是他们这些皇子皇女,裴砚只是一个新寻回的皇子,他无权无势,生长自民间,背后没有高门望族的权靠,也没有圣上的宠爱,只凭一个圣上因愧疚而设立的皇子身份,根本在大明宫站不稳脚跟的。
扶樱瞧着裴砚,好几次都欲言又止,她想告诉他这些,可又觉得自己是自作多情,他那么聪明,如何会参不透那些显而易见的道理呢?
更甚,她怕裴砚觉得自己多事,毕竟,一个流落在民间,吃尽苦楚的皇子,和一个偷了他人生,替他享受荣华富贵、身份地位的人,会有什么和谐的关系呢?再者,他当过自己的随奴。
真皇子,被迫给假公主做奴,多么可笑的事情,简直荒唐到极点,只是她曾为他带来的这些耻辱,他也该恨自己,恨之入骨。
正常人会怎么想呢?会冷眼相待,祈祷她被赶出大明宫后,被所有人彻彻底底遗忘,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永远安稳的做这个皇子。
小公主的眼神,在雾气涟涟中,越来越夹杂上难以化解的愁思,谢庭咏雪之态,瘦绿消红,这般我见犹怜,简直要把人心都揉碎的彻底。
裴砚察觉到了,伸手拢了拢少女松散在肩头的大氅,两人离的很近很近,他低头,毫无顾忌四周宫人有意无意的窥探,柔声细语的问:“是太冷吗?太累的话,让人将步辇抬来可好?”
扶樱摇头。
她哪里还有步辇可坐呢?
就算要坐也是最后一回了,将来她离宫了,总是要靠着自己的手脚去谋生,还不如从现在就开始历练,也好等到了真正出宫那一日,不会无所适从的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