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210 梦境-湮灭灯火(水瓶座)~拾肆(1 / 2)(圣斗士+综漫)沙漏时计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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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帐子后,加尼梅德看到了让自己头疼的人。

……说是人也不对,只是有着莉蒂丝躯壳的“病原体”而已。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是涅加尔的术式出了问题,还是为了不泄露有用的情报,而封印了她开口讲话的机能,亦或者有什么别的原因。反正莉蒂丝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比起感人至深的再会,加尼梅德几乎可说是意外平静地接受了“见到莉蒂丝复活其实并没有多高兴”这个事实。

当然,也不是说到了冷漠相对的地步,更加不可能允许在没搞清状况的情况下,就把她给处理掉——尽管他清楚地知道,若是为了受难的民众和圣域,都应该尽快将瘟疫的源头解决。

然而,他内心的复杂感情,想必没有人能体会吧。

对他来说,见到这位死去已久的少女,绝不是什么值得欣喜的事。

对于一直将杀死她当做自己的罪愆看待的加尼梅德来说,她以这种方式“复活”出现在眼前,只会令他不知所措无所适从。但是,也不是说厌烦憎恶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她——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和她对话,不知道用什么态度面对她才是对的。

时间流转,莉蒂丝的时间被永久冻结在了那一刻,而他的时间却奔流不息地向前进。此时此刻——他们已经根本没有交集,唯一牵系着他们的,也只有加尼梅德内心的罪恶感而已。

更何况……莉蒂丝认识的加尼梅德,是那个会活泼地大笑,也会戏谑地与人开玩笑,会恶作剧捉弄欺负人,也会向无助之人伸出援助之手的……特洛尹第一王子加尼梅德,而不是眼前冷静理智、灵犀虚无的水瓶座黄金圣斗士。

沉默以对只会更加尴尬,于是加尼梅德干巴巴地开口询问她不说话的理由。

不管询问多少次,莉蒂丝都只是默默地摇头,而后露出越来越失望的表情。加尼梅德皱着眉,脑海中似乎突然划过了什么。

“该不会……”

这种想法太过一厢情愿,甚至有着自我欺骗的嫌疑,所以加尼梅德始终没有问出口。但若是因此就逃避事实真相,也实在太过难看。

他稍微靠近了一些,随后将手指放在有些不自然地后退了一步的她口鼻处。

……没有任何气息。虽说作为“死人”来说这再自然不过,可是结合之前涅加尔提供的情报,那么这岂止是不正常,简直是异常。

“若只是普通人类,呼吸到她吐出的毒气,也同样会染上全身溃烂、内脏爆裂的死病。”

那位苏美尔的霍乱之神,的确这样说过。

也就是说,恐怕当初她是混入了这片地区的村镇,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着——随后便因为自身携带的灾厄,不断被动地引发霍乱瘟疫?

是因为她不愿再将瘟疫传染给别人,所以才闭上嘴不开口说话,同时也不呼吸?』盯着抬头仰望自己,用殷切目光看着自己的少女,加尼梅德情绪有些复杂。

她是“死人”,其实已经不需要呼吸、进食等等生理需求了。

如果是平常人,这样做毫无疑问是找死,但她这样做也只是不方便而已——不,连不方便都说不上,只不过是“更加不像活着的人”,更加符合她“死者”的身份而已。

以冷酷现实的角度来看,她这种行为不是心地善良的表现,仅仅只是对于强加于自身灾厄的忏悔和补救。但即使如此,就能够否认她为此而做的补偿吗?

要知道以那种程度爆发的瘟疫来看,简直比之前亚齐里斯与涅加尔的战斗余波,还能够让人民饱受创伤和痛苦。

身为死者而妒恨生者——死去的莉蒂丝如果是自愿散播这场灾厄的话,那反而毫不稀奇。

而如果她真的怀抱着那种想法,那么恐怕瘟疫不会在勐然爆发、扩散了一小片地区之后,就再也不曾增加。

那种无法治愈的恐怖瘟疫真的大面积扩散的话,究竟会对人民的生活造成怎样的破坏,身为医者的加尼梅德,仅仅只是想象了一下,就觉得十分忧郁。

就在加尼梅德蹙眉思考的时候,莉蒂丝却好像受到了蛊惑似的,痴迷地凝望着他冷峻的脸庞,而后踮起脚尖——

“愚蠢之极。”

伴随着熟悉的声音,悄然出现的佩恩哈特一把拎起幼小少女的衣领,把她从加尼梅德身前提了起来。

加尼梅德瞬间从自己的思考之中被惊醒。

“你的目的就是这个?杀死所爱之人,让他在幽冥九泉之下陪伴你,再也无法背叛你?”

佩恩哈特从不开玩笑,而且与其说这是怀疑的口气,不如说是已经完全确定的肯定语气。

……再加上他还有着那种能力。

比起莉蒂丝更信任这位战友,想必在维护弱者的人面前,加尼梅德的思维毫无疑问是冷酷的、错误的。

但实际上如果把雅典娜放在了莉蒂丝的立场上,恐怕他也能如此冷澈地选择理性对待——这就是名为加尼梅德的智者的处事方式。

在工作之中,将自我情感与自我这个个体进行完全剥离。

“你……是怀抱着对于杀死你的我的那份憎恶和痛恨,才重新返回人间的吗?”

加尼梅德的视线僵硬地移向莉蒂丝,而她则恐慌地用力摇着头,虽说试图想要解释点什么,但却还是没有开口,反而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杀死所爱之人,让他在幽冥九泉之下陪伴你,再也无法背叛你’吗?简直是那个奥菲斯天琴座才会说出的话呢。好像吟游诗人唱出的情歌一样动听的话语——哎呀,难道说佩恩你什么时候开窍啦?”

摩羯座冷冷地看着突然从帐子里走出的雅典娜,一言不发,摆明了是在鄙视她。

“把她放下来,佩恩。别让我说第二遍。”从嬉皮笑脸瞬间切换为严肃正经,雅典娜皱着眉,“其他人做的怎么样,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但其他组织的无理暴行,不是我们对一个无辜少女施以暴行的理由,我们好歹也是宣扬‘爱与和平’的组织不是吗?难道你真的打算让圣域坐实‘伪善’这顶帽子?”

“加尼梅德,你怎么看?”比起自己擅作决定,雅典娜还是希望加尼梅德自己能够说出维护莉蒂丝的话语。毕竟她可不是那名少女所痴迷的对象,无法成为救赎她心灵的支柱。

加尼梅德抿起了唇,看向佩恩哈特,“我不会让你释放她,也不反对你审问她有关苏美尔的情报,但是,至少不要用残忍的手段去拷问她。”

即使是已经毫无痛觉的“死人”,可她还是会因为遭受他人的暴力对待,而感到绝望痛苦吧。

疼痛不会作用于身体上,却会作用于精神上。这一点他自己深有体会。

比起当事人莉蒂丝,感到惊诧的反而是雅典娜。

“你……这样没关系吗?加尼梅德,这名少女毕竟曾是与你渊源颇深的未婚妻——”

“现在的她只是圣域和民众的敌人。”

雅典娜的表情明显有些不知所措,“可——”

显然她根本没料到加尼梅德竟然会作出这种回答。毕竟刚才她征询他的意见,并不是在威逼胁迫他做出选择,单纯只是想知道他对于这件事和这位少女的看法,而后交由他自己去处理。

但没想到加尼梅德根本就不打算自己处理,反而冷漠地撇清了关系。

原本莉蒂丝死去的时候,年龄就不是很大,在遭受了这样无常的命运之后,想要的东西除了理解和安慰,他人的拯救和宽恕,恐怕还有来自所爱之人的爱情。可那是加尼梅德绝对无法给予她的东西。

……既然无法给予,那么打从一开始,就不要让对方抱有不必要的期待,这才是真正的温柔吧。

差点拧断手中不断挣扎的少女的脖颈,佩恩哈特冷然道,“不可理喻的妇人之仁。恐怕也只有你这种完全没有体会过外界险恶的蠢材,才会说出这么愚蠢的话来。”

被称为“蠢材”的雅典娜好像没听见他在嘲讽自己似的,“她还只是个孩子。不知人间疾苦,也不懂世事无常的孩子,而且也只是个想努力为别人做点事的孩子罢了。就算她太天真,也不该被你这么数落。别把全部的恶意加诸于她身上,她并没有那么可恨。身为传播爱与和平的圣域成员,暴力即使是有必要的,但也不是必需的。这么做确实过于残忍了。”

毫无疑问,比起怀疑莉蒂丝目的不纯的加尼梅德,竟然是这圣域的统治者,更为确信这名少女一直不言不语的理由是善意的。

“连最有处置权、与她有着密切关系的水瓶座都明白她不过是敌人,你还是坚持要做这种无用功?”

像拎一只待宰的小动物一样,佩恩哈特把莉蒂丝给拎走了。而加尼梅德则毫不犹豫地挡在了试图阻止的雅典娜面前。

眼睁睁看着佩恩哈特将莉蒂丝带走,直到呆然望着他们的身影消失,雅典娜沮丧地垂下了头。

佩恩哈特和加尼梅德是不同意义上,喜欢在不得已时,选择“以沉默解决一切”的人。

只不过佩恩哈特的沉默,多数都是为了保护重要的东西。而加尼梅德,却是为了逃避一些东西。

佩恩哈特会开口说这么多话,无非是在解释给莉蒂丝听——毕竟对于在场的他们三个来说,这些利害关系都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可那名心理年龄幼小的女孩,根本就无法理解自己被粗鲁对待的原因吧。最多也只是“我曾经做错了事害死很多人但我现在已经在改了啊”这样的委屈认知。

雅典娜好像闹别扭似的,转过脸不去看加尼梅德。

“你们这些所谓的智者,能够做到将理智与情感彻底割裂开来,这点真的让我佩服,同时也很讨厌。头脑聪明的人,难道都有这样的毛病吗?那我还是做个不可理喻的蠢材好了。”

让加尼梅德感到惊讶的,不是她这如同喃喃自语般的惆怅话语,而是“你们这些所谓的智者”——这样一个群体性的词。

雅典娜身边环绕的英雄和战士很多,可是能够被称为〖智者〗的人却很少。

人马智者喀戎,加尼梅德,以奸诈狡猾而闻名的奥德修斯,有着举世无双头脑和辩才的萨耳珀冬。

而这四人之中,喀戎甚至已经越过了智者的范畴,达到了“大贤者”的地步。

不过,这种冷静理智的部分,毫无疑问才是他们能够被称为〖智者〗的原因。

可她竟然用“有毛病”这种词来形容他们的冷静理智,说实话让加尼梅德有种无语凝咽的感觉。

“你这是指桑骂槐说摩羯座冷酷无情?”

然而,雅典娜却即刻否认,“谁都有资格说佩恩的不是,谁都可以说他不好,独独只有我,决不能、也不会,说他的不是,说他不好。”

“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她执拗地说。

那也就是在说我冷酷无情了?』加尼梅德抿了抿唇。

他自嘲似的冷冷说道,“说的也是。像我这种卑鄙软弱的人……”

雅典娜直接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恨铁不成钢地打断了他的话,“反省虽然是很重要,但是太过于自我责备,结果因为抱有深重的罪恶感,就不停地自我厌恶下去可是不行的。”

说起来闹别扭的人明明是我吧?结果却又变成我劝解他了?这是什么神展开?』雅典娜忍不住内心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训练装却没有戴面具的少女蹭地跳出来,简直就好像“天空一声巨响,劳资闪亮登场”的真实写照一样,蹦跶在了雅典娜和加尼梅德面前,并且把指头戳在了加尼梅德和雅典娜脸跟前。

“虚伪!虚伪!!实在是太虚伪了!我根本看不下去了!你这女人怎么能虚伪成这样啊!?就算是为了刷这个水瓶座的好感度,你这一边为那个小丫头辩解,一边却冷眼旁观她被抓走,根本就是既要做婊/子又要立贞/节牌坊啊!无可奈何楚楚可怜地装给谁看呢?什么女神啊、我呸!”

冷眼瞧着这个神经了多年的山猫座“涅莎姬娜”发疯,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避开她咄咄逼人的手指,雅典娜抱起肩,整好以暇地等着她继续往下骂。

她倒要看看,这姑娘的逻辑思维还能异常到什么地步。而且这里可是整个营地的正中心——女神和教皇的营帐所在之处,守卫最森严的地方,涅莎姬娜竟然能这么轻易地熘进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她之前不是一直致力于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试图刷其他圣斗士的好感度么?现在反而把这条罪行推到别人身上……真亏的她能脸不红气不喘。

……结果,这姑娘大气不喘地骂完这么几句,立刻就像她的突然登场一样,刷够了存在感转身就想跑路。

“骂完人就跑可不是什么英雄所为哞要是我的话,肯定会好好欣赏完被骂人的表情再走唷?”一把听上去就感觉很稚嫩天真的声音,突然从加尼梅德身后出现——

同样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萨耳珀冬,笑嘻嘻地捉住了涅莎姬娜的那头金色长发,毫不客气地把她拖了回来。

毫无怜香惜玉的英雄风范,说的就是他这种随心所欲、任性妄为的人。

“啊啊啊啊啊!!!”涅莎姬娜一副天塌地陷了的表情,简直像是在cos蒙克的《呐喊一样捂着脸尖声嚎叫起来。

“女英雄看完再走嘛?别客气别客气?嗷呜?你哆嗦什么?我可是不会阻止你欺负雅典娜的,不如说这不是正在帮你创造继续骂下去的条件哞——我可是兴致勃勃地在为你的无上勇气加油喝彩的最棒观众??快快,我在等着你的下文呢?”

什么话都能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出来,是萨尔珀冬一大特色。但这种敌我泾渭不明的奇妙怪话,恐怕也只有他能说得出来。

“——呜、呜呜……”

“呐呐,才这么两句就结束了?真是不够看呢。要是我的话,可是会把对手欺负到跪地求饶、痛哭流涕、含恨自杀的悲惨地步,以此来欣赏他们的丑态而获得满足哞?咦?讨厌啊,别用那种害怕的眼神看着我好哞?我可是什么坏事都还没来得及做哞?倒是你,要做坏事的话就快点快点你有多大的本事,我可是超级期待哞?”

然而,比起晃着那头澹金色尾端夹杂着银色发丝的短翘发、双目闪闪发亮地期待着她再说点什么的萨耳珀冬,明显瑟瑟发抖的涅莎姬娜看上去更像被欺负的人。

这样一幅牛角恶霸与含泪少女的奇妙构图,不管是谁看到,恐怕都会毫不犹豫地认定萨耳珀冬才是欺负人的那个坏人和恶徒。

光是看到萨耳珀冬会出现,雅典娜就已经能确定了。涅莎姬娜毫无疑问是这个极端地轻举妄动、任性胡为的混蛋牛角正太放进来的,恐怕他也只是抱着想要看看她能耍出什么花样的心思,才做出这种一般人都不会做的事。

说白了,萨耳珀冬根本一点想要为雅典娜解围的意思都没有,纯粹只是因为他觉得现在出现会很有趣,所以才会冒出来欺负涅莎姬娜。当然,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干坏事。不如说他根本就没有自己做的事会是坏事的认知。

被侮辱了的雅典娜若无其事地看着依然抽泣不停,还不住地抬头朝加尼梅德翻白眼大概这就是她所认为的抛媚眼吧的涅莎姬娜,“萨尔珀冬可是个把常理抛到了九霄云外的人,他的理智早就被他自己吃掉了,如果你再乱来或者乱说话而让他胡闹起来,就请你自己负起责任安抚他吧。”

似乎对光是哆嗦的涅莎姬娜失去了兴趣,萨尔珀冬红玉般剔透的眼珠滴熘熘地转向了加尼梅德,而后故作惊讶地用双手捂住口,砰冬一下将手中的山猫座丢在地上,“这不是水瓶座的智者先生?人生就是要快快乐乐的才对,成天冷着一张脸你都不觉得肌肉酸痛哞?哇哇!看到你的脸我就觉得好痛!好痛好痛好痛?”说着,他开始苦恼地揉起了自己的脸颊。

兴致来得快,丧失得也快,随时随地有可能发疯,随时随地有可能恢复正常,看上去像是变脸似的,说白了就是个三分钟热度的家伙。

……但就是这样的家伙,却以其举世无双的头脑和辩才而被称为〖欺诈智者〗,同时也被爱戴他的民众们,亲昵地戏称为“恶作剧之王”的吕喀亚之王。

他目光深远、见事透彻,行事却如此稀奇古怪,透着小孩儿般的幼稚任性。可就算这样,也是个不可小觑的聪明人。

然而,光是想到眼前的牛角正太和自己同样被称为智者,加尼梅德就有种喉咙被塞住的不上不下憋屈感。

真不想和他被归类成一类人。』加尼梅德愈发觉得有些无力。

能和这些不正常的人进行沟通,并且使他们臣服献忠为自己效力,雅典娜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挺不正常的——不,不如说最不正常的就是统帅着这么一群不正常属下的她。

雅典娜微笑着,一把揪住身材矮小的吕喀亚之王脑袋顶上的牛角,将他提熘了过来,“萨耳珀冬,你给我一边去。要看戏就闭上嘴,等我办完事再叫你。”

“是妈·咪·?”灵巧地从雅典娜手里拯救出自己的一对牛角,萨耳珀冬立刻站直身体,一副严肃表情地行了一礼,而后唰地退到了一边的角落里准备“看戏”。

她不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吗……』加尼梅德已经吐不动槽了。不如说和眼前的这只牛角人较真,简直就是自虐行为。

好像对萨耳珀冬的那个囧囧有神的称呼已经完全免疫了似的,雅典娜连理都没理他,反而走到了依然瘫软在地的涅莎姬娜面前。

过去雅典娜一直都对这个毫不掩饰自己是穿越者的姑娘,抱持着一种放任不管的无视态度。

不管她是想要活下去还是想要做点什么,至少雅典娜给了她足够的自由,虽然也主要是想要看看她能蹦跶出什么幺蛾子。而她这么久都没有选择离开圣域,想必也很清楚、假如她离开了能够庇护她的圣域,依照她什么也不会做、什么也做不了的那种不思进取的废柴本事,恐怕很快就会因为生存问题而死——在这方面,这个有着乙女妄想头脑的女孩,意外的竟然能够认识到她自己的处境。

但最近她似乎越发狂妄自大起来,甚至敢于扇动因瘟疫而苦的民众那份痛苦情绪,诱导他们仇视圣域和女神——说起来原本就是因为苏美尔放出了瘟疫,于是圣域认为不能坐视不理,才派出了战士进行反击,而涅莎姬娜竟然能颠倒是非黑白,说成是因为圣域做了坏事,女神雅典娜想要侵略其他神明的地盘,于是这里的人民才遭受这种不公待遇。

即使是放任不管,也不是说到了这种任由她给自己抹黑的地步。

也因此,尽管有可能被佩恩哈特斥责为是浪费宝贵的时间,雅典娜还是决定和这个脑回路构造有点异常的妹子好好谈一次。

涅莎姬娜一边吭吭唧唧地哭着,一边仇恨地瞪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雅典娜,“明明只是个没本事结束战争的花瓶,就不要掀起这种战乱啊?你到底知不知道最为战争所苦的人是谁啊?那什么酥饼神系的,肯定是因为觉得你太虚伪了才会跟圣域作对!”

虽然为那个“酥饼神系”的称呼感到好笑,但毕竟雅典娜没真的笑出来,“他们并不是真的觉得我虚伪无用才会想和圣域作对,单纯只是想要夺取对希腊诸国的控制权而已。这一百年来,是圣域在呕心沥血建设希腊诸国的良好秩序与风气,并且把原本混乱征战的局面重整到现在这样勉强安稳和平的地步。而苏美尔诸神,却想什么都不付出,就把圣域辛苦耕耘的成果夺走。你觉得我们能任由他们这样做吗?”

“有什么不可以啊!反正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女神!而且有哪个圣斗士会喜欢战斗嘛!还不都是你逼的!”

雅典娜忍不住笑了。加尼梅德看了她一眼,不明白为什么被属下质疑之后,她还能露出这种彷佛被人夸奖了一般的自信满满笑容。

“他们为了守护圣域的理念而加入,为了守护圣域的理念而战斗,若是让他们为了侵略别国、甚至是别的神系,而搭上自己的一切,我又将要如何去面对他们?这场战争究竟是正义还是不义,难道你以为他们都没有一点判断力,就能够被我所蛊惑?你也真是太高估我蛊惑人心的本事了哦?如果我放任希腊诸国的领土和人民,在对方的侵略行为下沦陷死亡,这样的事情发生了的话,是不是在你看来就是合格的?”

这是有限资源的竞争,所以才会产生战争。当然,这一点就算雅典娜对她解释,她也无法理解,更加拒绝理解吧。

“反、反正战争就是不好的!比起战争,大家和平地解决不行吗?就是因为你嗜血好斗地要圣域迎击,所以才会死那么多人啊!坚持着不战的信念的话,肯定能让对方也放下武器,只要好好谈大家都会理解的!有句话、我那个高中老师怎么说的来着……对!人之所以被称为人,就是因为人可以沟通嘛!实在不行就把整个这块希腊的土地拱手相让,以杜绝战争,你也把战争女神的位置和圣域一起让出来!那个砂纸在天界篇不就是这么做的……而只会打仗的你哪里算得上什么爱与正义的女神,才不配成为圣斗士的信仰呢!”

因为涅莎姬娜那洋洋得意的辩论而感到十分愉快似的,雅典娜咯咯笑着说,“到底是坚持信念重要,还是保护民众重要?他们已经大军压境,一点谈判的意图都没有,你却希望我们调转方向回到圣域,祈求他们不要太快攻入圣域吗?

还是说你认为只能让别人攻入圣域,我们却不能在明知道对方会打过来时,预先提防、进行反击?别忘记罗德岛、多里斯群岛、卡里亚,还有马格尼西亚,因他们散布的疫病而无辜惨死了多少民众!你还希望看到那种景象吗?不,或者该说,你根本对死亡人数没有丝毫概念,自然不会感到痛心。因为你从来不曾直面那样的惨状。”

一个领导者固然要有亲和力,但也一样要有让人信赖,能将未来托付的气度——庄重与威严。早在她不得不咬牙独立的时候,她就已经深切地明白了这一点。

“你完全不懂吧?信念是为了民众而存在的,民众可不是为了信念才存在。政治和战争都不是理想,而是现实。也因此,站在这里的我是圣域的领导者,而你不是。”

这个少女对她有着嫉恨心理,她很清楚。

“正义与信念,你的内心真的相信这些吗?还是只不过在为自己的无知与逃避做借口?正是因为有像你这样以正义为口号掀起纷乱的人,战争才永远无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她以森冷的语气一开口,语气和节奏的精妙把握,就让人无法再反驳些什么了。而一直试图狡辩些什么的涅莎姬娜,也只剩下惊恐地蜷缩成一团。

“把整个这块希腊的土地拱手相让,甚至把战争女神的位置和圣域一起让出来,以杜绝战争?真是轻巧的说辞。如果我和圣域真那么做了,确实可以让希腊本土暂时远离战火——当然,还必须要漠视边境上民众的苦痛和死亡——圣域也算是尽到了保卫人民的责任。

也许人民并不在乎谁做领导者,然而圣域的退让会让侵略者得寸进尺,那样做也就意味着,希腊的人民从今往后,必须要服从那群疯狂的恐怖分子的命令,出兵攻打其他地区、侵占其他神系。那么因圣域的退让,而被掌控了生死的民众,又要如何回绝那样的要求?”

“不止是民众,甚至是圣域,难道你也认为由苏美尔战争女神统领,情势会变得更好?人民的安全和生活会得到最大限度的保障?别天真了,当前这个世界不止有国家、民族、种群的分别,甚至还有各个派别、神系的区别。既然根本就无法统和,那么战争的发动就是必然的。正所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就是这么个道理。”

身为领导者,雅典娜看得很清楚——如果这一次没把苏美尔的势力消灭掉或者打残,只要让他们的主力留存下来,他们就可以胁迫部分小地域神系来对抗希腊和北欧。也因此他们始终处于一种战略进攻的地位。

也就是说,如果苏美尔方面撑过了这一次北欧希腊联军同仇敌忾的讨伐,北欧甚至有可能因为这种胁迫而重新考虑立场。虽然接下来圣域的做法会令敌方再次集中仇恨,但只要结果好就一切都好。

不过,恐怕跟这名少女解释,也仅仅只是对牛弹琴吧。但哪怕只有一点,她能够理解的话,或许她也能在这个时代生活得更好更充实,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天无所事事地把胡闹乱来当成自己的主要工作。

竭尽全力不让自己被雅典娜的气势所压倒,头脑一片混乱的涅莎姬娜口不择言地嚷道,“只要不是你这个家伙就好!你才不是女神雅典娜!你不配被这么称呼!看看你那凶恶的脸和残忍的手段,什么爱与正义!你一点都没慈爱温柔的形象!真正的雅典娜应该更、更——”

更什么呢?涅莎姬娜找不到形容词。

因为说起来,就她所知道的那两名转世女神——萨莎也好纱织也好,她都不喜欢,或者可以说是厌恶。也因此根本没有可以对比的对象。

雅典娜微微一笑,不再言语。因为跟犟驴是说不通的。但令雅典娜觉得奇怪的是——真不知道这女孩的针对和憎恨是从何而来。

能够直面惨烈的战争,本身就是一种勇气。

这种勇气萨莎和纱织毫无疑问都有,就算是雅典娜的双生妹妹——智慧女神·特莉托格妮雅,也绝不是个只会冷艳高贵地微笑、只会委屈无助地哭泣,只会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地当摆设的花瓶。

夸夸其谈的涅莎姬娜,根本没有面对战争的勇气和准备。

甚至于,没有那份勇气的莽撞少女,将雅典娜为捍卫和平的不得已应战,称为凶恶残忍的嗜血好斗。

当她的真心被当做宣传道具,当她发自内心的行为被当做作秀,又有谁能理解她心里的苦涩?

哪怕那为圣域树立了善意的形象,哪怕那是上位者的责任与义务。

不管这是真心还是假意,当一切有了政治目的时,便是一种虚伪。她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根本不打算辩驳。

爱与正义——这就是眼前少女抨击自己的理由。

可实际上,一个高尚的口号并不能代表任何东西。如果喊出这个口号,却没有做进一步的工作,只不过是建立了一个虚幻飘渺的理想乡,让人忘却了整个世界的威胁与残酷,天真愚蠢地在其中酣眠罢了。

“爱与正义……难道为了这个信念,尚且还在酣眠中的民众就可以抛弃了吗?为了守护这个空泛的信念,就抛弃战斗至今的战士和民众吗?”

简直好像不是对眼前的少女所说,而是对着不知道存在于何处的别人说话一般,雅典娜小声喃喃自语道,“如果不能很好地引导民众,让他们狂热信仰、发疯崇拜,那么我的努力就没有丝毫意义,至今为止的牺牲也没有丝毫价值。对吧?”

纯粹的善意,有时候也是一种自私。只是那属于大爱的自私,要保护的范围也更大。

将视线转向地上梗着脖子的涅莎姬娜,雅典娜耸了耸肩,“哪怕天真如你也应该知道,评价一个领导者是否合格,看的不是心意,而是结果。是否履行了职责,是否保护并发展了所管理的地区和民众,这就是结果。”

这个世界是由表里构成的,就如同真相的里侧,必然会有谎言存在一样。

所以堤丢斯那种表侧如太阳般爽快开朗的人——其里侧乃是如同冰霜冻雪般的阴暗。

战争女神帕拉斯·雅典娜,也是同样。光彩鲜亮的女神背面,是假如不去努力、不去拼搏,就不会得到至今这一切的不自信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