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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含元殿。
乾德帝召集重臣,商议赵百川和贾珣上的两份奏章。
众人到齐后,乾德帝道:“怀玉,向诸位大人具体讲讲,是何主意。”
虽这样讲,实则是乾德帝在问,对自己有什么好处,怎么两个新党的人,一个要裁官,一个要开科。
贾珣道:“臣以为,朝廷居中,而四方拱卫,四方何以愿意拱卫朝廷呢,在于朝廷也能安定四方,使得天下之利与庙堂之算相同,则不必武力加之,聚于乡野亦能守卫天下疆土,为国藩御。”
“若利偏于一隅,则地方重而朝廷轻,使得别处离心,故朝廷居中,必平衡之,使得天下之利,归于天下之人,不可使一家独大,恐危社稷。”
贾珣先声夺人,大帽子扣下来再说,众臣也未从辩驳,只静静听着,寻找他议论中的漏洞,言语中的不当,以为后面驳斥之根据。
“朝廷推行新政,已经近四年,虽有所成,却始终推进缓慢,且常有阻滞,究其原因,在于满朝公卿,皆拥旧利,不肯涉足新地,搏杀得胜,兵法云,为不可败,恐怕有许多大臣,都抱着这样的念头,因此守旧的势力越发阻碍着新政的推进,也阻碍了新政带来的思想、物质、经济上的巨变。”
“为此,陛下大开恩科,以新学取士,准工商之民考试,既收四民之心,又焕发新政之气象,使朝堂之上,非独一家之言,使天下之士,皆准陛下之恩,让天下人明白,是陛下让他们做官的,而不是圣人之道,若果然有圣人,岂非陛下耶!”
贾珣自认为说得都是真心话,因此从容自若,却被在场的其他大臣骂了无数遍的谄臣。
骂完之后,也是心头一凛,此子奸猾,好狠。
却听姜显伏地大声疾呼道:“陛下,不可信此妖言,贾怀玉此举,借圣上之名,推其所谓自然之学,欲借开科之事,擅此威权,使其权重而名显,则新进之士,皆其门徒,为其驱驰,名曰为陛下,实则为私家计,可谓奸邪之极!陛下慎之。”
乾德帝道:“阁老先起来,原本就劳累着,莫要伤了身子。”
又向贾珣道:“贾怀玉,我自然相信你的忠心,阁老也不是针对你,朝堂之上,就事论事,既然人有疑惑,就解了这疑惑吧。”
贾珣道:“姜阁老权、名不分罢了,先秦诸子,百家争鸣,其显赫者儒墨,未闻其以学说而建国割据,不过干谒诸侯,以求重用,韩非韩国之公子,其法术之道,得秦王之心,尚且死于狱,不能言,故知学术之名,不犯帝王之威权,再者,自然之道,臣虽起笔,不过作序而已,实为百家共论,以强工商之业,以创新求变之用,如利剑,剑本无心,用之者为其心!”
“好个用之者为其心,朕意借此良机,大开学校,非徒为仕途之选,也为老百姓寻常生活多几分本领,发一些不一样的声音,朕也听听。”
随着乾德帝一锤定音,再没有大臣提出反驳。
他们有许多办法让这件事在具体施行的过程中一地鸡毛,这也是保守势力对于改革势力最常用的手段,他们不会直面皇帝改革的决心,而是阻碍其成功。
这里头的门道,就多得多了,事情总要人去办,只要是人,哪能孑然一身,一以贯之呢。
“百川公,你说说这张折子的事。”乾德帝说,将奏折交给太监黄锦,给众大臣传阅。
赵百川还没有说话,率先拿到奏折的戴天麟就吓了一跳。
皇权不下乡,这可是自古以来的规矩,赵百川这是要做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孤臣?
心里却不住冷笑,别人不知道,他却晓得,这赵百川也不全是一心许国的,流放岭南之时,可没少和海商打交道,甚至不少西洋人,都知道他的名号。
趁着海贸的东风,岭南瘴疠之地,凭借其卓越的位置和快人一步的谋划,广州港已经成为了第一大港,而流放岭南多年的赵百川,和此事毫无关系,戴天麟是半点不信的。
越是如此,对于其要达到的目的,就越猜不透,人的欲望就是一个又一个的把柄,由人拿捏,当这些欲望不存在或是被掩藏起来时,人就像泥鳅一样,变得滑不溜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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