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除夕夜的喜庆日子里，上书房却仍气象森严，不见半分喜气。

年过不惑的皇帝段奕熙正端坐于御案前，眉眼间有着岁月与权势浸染出的不怒自威。

他此刻正处在愠怒中，刚刚收到的急报，西北方的夷族人在边境蠢蠢欲动，大有略城侵地之嫌。

西北夷族是游牧民族，近年来，随着夷族人族群的扩张、人口的增多，西北草原正逐年萎缩，与之相对的荒漠却不断在扩大。

口多食寡、僧多粥少。

他们模仿中原人耕种，希望可以获得中原人的勃勃生机与璀璨文明。却没成想种植不得法，收成一年不如一年。野心膨胀的夷族人便将饿狼般贪婪的目光投向了中原——应天王朝的广袤土地。

大殿上站着当朝备受倚重的重臣。

“不知各位爱卿有何高见？”皇帝的声音有些低沉。

兵部尚书赵维康出列恭谨道：“陛下，微臣以为，夷族人觊觎我朝多时，此时应当先发制人，给他们一个威慑。”

礼部尚书李旭是个谨小慎微之人：“陛下，微臣以为骤然出兵不妥，我朝与夷族人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多年。如今夷族人的动机尚不明确，应当派兵镇守边关，严防死守，日夜警戒，以免贸然开战而伤了彼此的和气。”

皇帝听到下面的议论，手指敲了敲御案，沉声道：“若是出战，爱卿可有推荐的人选？”

兵部尚书赵维康是武状元出身，较之他人难免有些血气方刚，是个不折不扣的主战派，听到皇帝这样询问，心头有股被认可的激动:“陛下，顾将军正值壮年，我朝多年来武偃文修，顾将军这把宝刀一直无出鞘之日，若是出战，顾将军当挂帅，以饮夷族人之血出鞘，将其巴蛇吞象之心扼杀在萌芽之中，无往而不利。”

皇帝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听闻顾焱将军的嫡女自出生之日便被歹人掳去，近几日刚刚寻回，正是享天伦之乐的时候，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

众人听到皇帝这样说，不由得怔忡，面面相觑。

皇帝陛下这是何意？烦心于西北夷人的虎视眈眈，却又不愿骁勇善战的顾焱将军挂帅出征。

在大敌当前的忧患下，为了让顾焱享受天伦之乐而不让其出战，这个借口未免有些牵强。

皇帝这是否是在暗示他无意出战，还是，他不满意自己推荐的人选。

赵维康心里有些犯嘀咕，却是不敢再轻易出口。

圣心难测啊。

靖王段子俊立身一旁，未曾表态。他是谢景瑜的亲舅舅，也是皇室宗亲，段皇此举他心知肚明，但却无可奈何，只能袖手旁观，看着事态发展。

“怎么，众位爱卿为何不说话了。”他的目光扫向在场的每一个人，无形中施加了些许压力，“卫相有何高见？”

卫哲出列，拱手道：“陛下，微臣窃以为盲目开战不可取，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开战首当其冲的是平民百姓。但对夷族人的狼子野心却又不得不防。陛下可派人前往边关镇守，并与夷族人谈判。他们所要的也不过是繁衍生息，我朝大可助其农耕与文明的开化，此举既可实现长久的和平防止夷族人与其他附属国相互勾结叛乱，又可以展现我中夏国的容人与坦荡，岂不两全其美。”

“嗯，卫相所说深得朕心啊。”皇帝难得展颜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那爱卿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卫哲暗道，这恐怕才是皇帝的目的。

“二皇子殿下在各地游学多年，所得阅历较其他皇子多，在众多皇子中能力也最为出众，微臣认为前往边关一事非二皇子殿下莫属。”

卫相一出口，众臣皆拱手道：“臣附议。”

“那好，既然如此，朕便派二皇子前往西北雁南关镇守，以防夷族狼子野心，并缔结友好邦邻。”

此事算是尘埃落定、板上钉钉。

众臣散去先后前往揽月阁聚宴。

兵部尚书赵维康走到卫哲身边，低声道：“丞相大人，此事陛下究竟是何用意，恕下官看不明白啊。”

卫哲看了他一眼，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赵维康闻言，恍然大悟。

自老荣安王谢荣靖卸甲以来，西北雁南关的兵权便一直悬而未决，且那里的将士多是荣安王府的多年来的旧部亲信，皇帝这是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把二皇子殿下派去西北雁南关收回兵权，并暗中收服荣安王府的亲信旧部，彻底瓦解荣安王府几代以来积蓄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