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后世相比,倒也颇多眼熟种类。
片刻后,众人来到一艘帆船之前,带着行囊等物,登了上去。
船夫是个打着赤脚的精壮男子,脸庞黝黑皮肤粗粝,身材约莫一米六左右。
接过文书之后核对一番,又和引领一行的雷州官吏交谈几句,然后便扬帆起航。
船帆呼呼鼓动,船只渐渐离开了递角场码头,进入大海之中。
苏轼立于船尾,看着远去的陆地,一时间不由百感交集。
“此去经年,不知能否得全躯归蜀,葬于家乡?”
回想一生经历,自乌台诗案后起起落落落落落,苏轼老怀伤悲,越发叹息不已。
石坚的声音突然响起。
“东坡先生何必如此感怀?石某可以肯定,不过数年,先生当可北归。”
苏轼有些惊讶的看着石坚。
“帅哥小友,为何如此肯定?”
石坚笑了笑,并未作答,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个话题。
“琼州,乃石某家乡。于东坡先生而言,乃是贬谪荒野。于石某来说,却是重回故土了。”
说话间,最后一点陆地也在视线中消失,凡目之所及,尽是碧海蓝天。
海浪起伏间,船只穿梭其中,朝南而去。
苏轼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道:
“老夫此生不曾到过琼州,敢问帅哥小友,那里是一个什么地方?”
石坚笑道:
“一年夏日三百天,另有六十天春秋冬日。”
苏轼吃了一惊,道:
“想不到这琼州四季,竟然如此古怪。”
两人一番闲聊,船只速度渐渐慢下。
苏轼有些疑惑,尝试询问船夫。
船夫说了几句大宋官话,但南人口音极重,苏轼身为蜀人,竟是听了个云里雾里,搞不明白。
石坚在一旁,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密叠或剁满?”
船夫眼睛一亮,立刻叽哩哇啦,和石坚交流起来。
石坚听着,微微点头,然后对着苏轼道:
“此季风向常变,今日不巧正好刮的南风,此船逆风而行,恐怕要费一日时间才能抵达。”
苏轼闻言点头,随后又有些好奇。
“帅哥小友竟然通晓当地方言?”
石坚笑了笑,道:
“凡南部沿海,多闽南后人移民,出海为生。雷州、琼州不过相隔数十里海域,以闽南语琼文片交流,虽有所区别,但亦无大碍。”
苏轼啧啧称奇。
果如船夫所言,日落月升,船只尚在海上艰难航行。
船只颠簸,一行众人大半晕船,就连苏轼也不得已在船舱之中坐了好一会,实在憋不住了,才出去甲板透气。
却见石坚稳坐甲板,不时和船夫交流一二,神情轻松。
苏轼走到石坚身边,感慨道:
“人还未至琼州,命却没了半条。也不知到了琼州之后,又有多少险恶等着老夫。”
石坚注视苏轼,只见这位老者头发花白,一脸憔悴风霜,眼神暗淡。
石坚笑了笑,道:
“石某颇为敬佩的一位大贤曾著有一诗,今日便借花献佛,赠予东坡先生,如何?”
苏轼原本便是文学大家,闻言顿时眼神一亮。
“还请小友快快念来。”
石坚注视着面前洒满月光的大海,微微仰头,看向头顶弯月,抑扬顿挫的念了起来。
“险夷原不滞胸中,何异浮云过太空?”
“夜静海涛三万里,月明飞锡下天风。”(注)
苏轼静静听着,脸上渐渐焕发光彩。
“好,好一句月明飞锡下天风!”
苏轼神情激动,也随石坚抬头。
一朵浮云自天空缓缓飘过,遮住月亮。
不过几十息时间,浮云穿过,月亮的轮廓再度呈现出来,将月辉洒满大地。
呼呼的南风不知何时已经平息,海上风平浪静,孤船于海面疾驰,船尾划开片片浪花。
前方,一处陆地自月色下乍然浮现,渐渐占据视线所有角落。
琼州,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