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后,另外一个班长张锂,也豁然省悟般,学着孙伟杰的样子,低头站进道:
“侯副厂长,我也负有责任,总以为劝工人穿了就没事,我,我也愿意接受厂里的处罚。”
两人的心理素质都不咋地,见侯楚没回话,浑身每个毛孔就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一会偷看一眼侯楚,一会偷看一机部过来的匡老爷子,看样子都拿不定主意。
特别是孙伟杰,他可是被现场停职的,而且在观看了“病友”的惨状,他才真正意识到过去真的错了。
人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疾病这個人类恒古的话,任何人都避不开,可明明发了劳动保护用品,却不能加以使用,万一最后带来了疾病,这才是最大的罪过。
当然,除了内心的自责,还有对前途的渺茫,一机部匡老爷子也在这里呢,这可是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如果真生气了,让他下马甚至调去其他岗位“待用”可是一句话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的脑门瞬间又流出更多的汗,可又不敢问,只能尴尬的看着地板,掩饰脸上的囧状。
另外一边,匡老爷子见侯楚没搭话,他清了清嗓,对着正在架大刑的孙、张二人说道:“工人不戴劳保用品就算了,你们自己也不戴,自己都不把自己身体当一回事。
你们都是做过多年产线班长的人,有制定好制度,为什么不执行?平时培训忘哪去了?
我看啊,要是换在前几年,就你们两个这样的,退工都不过分........”
匡老爷子不愧在企业做了多年行政,几句又恐又拉又打的话,直接把两人变成了鹌鹑。
可老匡并没有停嘴的意思,连连训了十几分钟都不带重样的,侯楚也是第一次知道有人词汇能丰富到这种程度,看他们两人,脑袋都快低到裤裆下面去了,唯唯诺诺的样子看样子是吃到了教训。
侯楚见时候差不多了,摆摆手:“你俩回去吧,按厂管理制度先停职,普通工人停工有工资,但是你俩没有。
也趁着停工的时间好好反省,产线的问题很大,等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当然,厂管理层也有疏忽,我等会也会向匡委员进行说明,该承担的责任我也会承担,绝对不是把你们两位推出去背黑锅!”
见俩人还是惊疑不定的样子,他接着说道:“还好没有铸成大错,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先扣发本季度奖金,等反省好了后,在厂中层干部大会上做检讨,这次算警告,如果下次还有这种问题,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好,下次再这样,您摘我的帽子就是了”、“侯副厂长,您放心!我也一样!”
果然,听到这处理,再联想到刚才一机部匡老爷子所说的退工处理,两人顿时感激涕零的看了侯楚一眼,又认了一轮错后就飞快的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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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老爷子等两人关门走后,直接笑着坐到了侯楚对座上:“好你个小侯,让我做恶人是吧,你这又拉又打,可把人吓的不轻。”
侯楚挠挠头,也笑了起来:“违反制度,这么处理其实已经算轻飘飘放过了。
其实我也有责任,我向来不是喜欢甩锅,让部下背黑锅这种事情我做不出。”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是说我们必须要改变,而不是犯了错后下次还来。”
匡老爷子白色眉毛一皱:“改变?你们厂现在已经在整改了吧?”
“嗯,改变,你知道把发的工衣、劳保用品给孩子用,给老婆用,给父母用的现象有多普遍吗?
我可以和你说,全国所有的工厂都有这个现象!”
刚才被侯楚利用唱白脸,做了一回“恶人”,匡老爷子本说和侯楚调侃调侃,可听到这个也难免沉默了起来。
他虽然是工厂行政出身,可产线的事情他再清楚不过,核心的原因就是物资太匮乏了,每人每年的布票都是有限的,将将够穿那种。
如果家里有毛孩子,喜欢去外面摸鱼抓瞎,成天瞎疯的那就更麻烦,这样会给衣服带来很大损耗,还很容易破洞,破裂啥的。
有些孩子要是不小心搞坏了衣服,甚至有不敢回家的情况。
可劳动人民也有自己的智慧,有人很快想了办法,专门选出一套衣服出门或者有大事的时候穿,其他日子如果在家或者下田劳动,就随便穿点旧衣服、烂衣服凑合凑合。
可就连出门装,都不怎么好凑,部分地区还有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之间合穿一套出门装的情况。
现在厂里有发劳保用品,甚至是质量不错的劳保用品,难免就有职工打起了这方面的主意。
有的是多报一点损耗,有的厂管理比较严格,比如红星钢瓶厂,如果想要领新的,有破损的旧衣服一定要上交的那种。
当然,这个制度的出发点是好的,避免“人为”损耗增加企业负担,八九十年代很多工厂就是在这种细节上垮掉的。
如果不能想办法多,就只能想办法扣点下来,有的人平时和工友共用一套劳保服装,甚至有脸皮薄的,在无保护的情况下作业。
在他们朴实的观点里,这么多“前辈”都在无保护的情况下走过来了,这劳什子职业病的,哪里有宣传的那般严重?
虽然不知侯楚所说的,全国都有这现象是否真的存在,可在匡正衡内心的潜意识里,却认为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想到这,他叹了一口气,带着点怨气幽幽道:
“小侯,说是找我反省,结果怎么像是在问责我?
上次我在北海公园南边,开行业质询会的时候,就现在的情况一模一样,
几句话就激起了我想要改变的心思,我看你啊,就像是个活脱脱的猴儿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