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嘉行顶着一张冬瓜皮帽,满脸的这影影绰绰的泪痕。他嘴也歪了,眼也斜了,连走路都是踉踉跄跄的。
这个模样,真是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别看这些太监、宫女们平日在皇上面前规规矩矩、低眉顺眼的,可是,躲开了皇上的眼睛,他们一个个又都是惹事生非的主儿。
碰上了个倒了霉的,他们更是不肯留一点情面。太监们压着他们的公鸭嗓子在指指戳戳,宫女们用手帕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
这些人时而是窃窃私语、评头论足的议论,时而又是肆无忌惮地开怀大笑。孙嘉行眼不瞎,耳不聋,他听得见,也看得清。他感到了这些不同寻常的目光,也知道宫中的闲人们,正在戳他的脊梁骨。
他觉得无法忍受,也觉得简直是受了奇耻大辱!我是一位朝廷命官,也是十年寒窗、苦读苦熬才得金榜提名的进士。
虽然皇上摘了我的顶戴,可我还是个待选的京官。你们不过是一群阉奴和下等奴才,有什么资格这样地侮辱我。..
这个孙嘉行,自幼就因长得太丑而常常受到人们的戏弄。
正因如此,养成了他的傲视一切的风骨。也促使他勤奋读书,立志上进,非要在大比中夺得头筹以压倒众人。他成功了,果然当上了官。
尽管那是个受人歧视的安排,可他还是做得堂堂正正。做官之后他又下定了决心要当一名忠臣,当一名刚正廉洁、敢说敢言、敢作敢当的忠臣。
可是没有想到,这做一个忠臣,竟然是要因为说实话,就被愤怒的清文帝给摘了顶戴,还不如同期的末等进士呢!
孙嘉行离开了朝房,回到自己当差的户部云贵司。
但心中却憋气的很。他脱下已经扯烂的袍服放在椅子背上,又自己动手,将桌上的文卷整理好码在书案上边。
那颗官印,从此已是与自己无缘了。他顺手把这云贵司的官印,还有铸钱模子一起压在文卷上。
一切都干完了,这才抬起头来,看看和自己共过事的同僚们。
朝中的消息传得快,他们早就听说孙嘉行被摘了顶戴的事。现在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都有一肚子的话,但又无从说起。
有人因为和孙嘉行相处得好,如今就要分手,甚至掉下了眼泪。
孙嘉行见此情景,也不觉动情。便强自一笑说:「各位,我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也用不着我再多说。你们瞧,该办的事我都办完了,该交代的事,我也都放在这里了。
老陈你是咱们云贵司的笔帖式,这里的事就交给你去处置吧。以后谁来接印,就交给谁。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到我府上去问好了。」
老陈流着泪说:「主政,难道你,你就这样去了……」
「我不去又在这里干什么?我不走又让谁走?这都是注定了的事,你们也不必难过。我自己心里很清楚,天不怪,地不怪,只怪我的爹妈没给我一个漂亮的脸蛋,也没给我生一个会巴结上司的脸皮。
我要是生得一表堂堂、招人喜欢惹人爱,也许就没有这回子事了。这个云贵司,本是个极有出息的地方,是户部的头号肥差。如果换了别人在这里,大家可能早就发了大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