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堂偏殿,李琩感觉气氛有些诡异。
他最近除了礼貌性的互相问候,一直不与诸王交往,更是与太子、鄂王、光王等人水火不容。
今天前来问安,他便自己躲在角落里,除了凑在身边的盛王李琦,没有与其他人说话。
但太子那个小圈子,在他来了以后,就不停地朝他打望,还一脸憋不住的幸灾乐祸。
看来不是好事啊!
果不其然,很快一个小太监来传他上殿。
大殿上,文武百官已经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些人中,不管是走科举上来的、被举荐的,还是荫封当官的文官,大多数都是儒家子弟。
虽然经过五胡乱华,和大唐皇室打压门阀,导致士族中坚力量衰减,当朝儒家势力不像后世宋朝那样强盛,也没出过几个著名的大儒,但并不是说儒家势力就不强了。
只是缺一个能推陈出新、自成一家,竖起儒家大旗的人物而已。但文官当中少有不是儒士的,武官当中也有很多学儒的。
三个宰相中,张九龄、裴耀卿都是儒家大拿。只有李林甫不是,他不爱学习,精通音律,走的是干吏的路子。
这咋看,这历史上著名的奸相李林甫都是李琩的菜,那些忠臣贤臣都不是和他一个路子的。
当然,李琩并不是嫌弃李林甫,毕竟从能力上讲,李林甫不但不弱于张九龄等人,甚至更强,只是人品不行。但若是有一个好皇帝,李林甫也会成为一个能臣。
只可惜此时并不是勾搭李林甫,打造个人势力的好时机,这才与其疏离。
待李琩走进朝堂,朝堂上这帮以儒自居的人得知了李琩的所作所为后,莫不义愤填膺,怒气冲冲的看着李琩,若不是还有朝堂礼仪和皇帝威严压着,这些人早跳了起来。
来到御前,李琩恭敬的行了礼,以臣子之礼参见了皇帝。
李隆基看着阶下跪拜的李琩,不管心中怎么想的,但面上对于被大哥宁王养大的李琩,都是一副关怀荣宠的样子,这关乎他的人设,此时也没有打破的必要。
因此,言语殷勤的令其平身,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琩儿,今日监察御史杨慎矜参你妄自尊大,自比孔圣,以算学乱儒门经义。不学无术,以侍婢比攀儒门七十二贤,不敬前贤,鼓吹算学之力,不敬天地尊威。可有这事?”
额,李琩记得历史上的杨慎矜是个忠臣啊,怎么会弹劾自己?
好吧,自己现在就是这帮忠臣眼中的大逆不道之人。
但估计也跟担任太子舍人的杨慎馀有关,杨慎矜是因为他大哥杨慎馀去为太子出头啊。
李琩本来以为寿王宅中都是李隆基的人,但没想到还有太子府的奸细啊。
此时不便多想,事后再研究对策,毕竟李隆基还等着他回话。
李琩脸带微笑,沉静道:“陛下,虽然不知杨御史弹劾臣时,都列举了哪些罪状,但想来以杨御史的人品,是不会诬陷臣的。”
李隆基本来以为李琩会狡辩,还准备以欺君之罪再拿捏他一把,不想他就这么承认了,登时有些诧异。
却听李琩接着道:“虽然臣不知杨御史从何得知臣在寿王宅中的言行,但御史风闻奏事,想来自有他的渠道。”
听到李琩的话,李隆基当即脸黑了,之前他还没想过,寿王宅中的事,他自己知道不奇怪,怎么会让杨慎矜也知道了。
看着皇帝的脸色变化,杨慎矜心里一抖,他本来就知道替太子出头,会惹事上身,但有大哥在太子府,他怎么也无法与太子撇清关系,只是没想到皇帝这么在意这个事情,看来事后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
李琩没管李隆基、杨慎矜和满朝大臣们的想法,继续道:“臣承认自己说过这些话,但不认为有辱孔圣和先贤,也无不敬天地尊威之处,更不觉得自己有错的地方,还请陛下明察。”
顿时,满朝文武闹成一团,李隆基也突然发现自己不知该说什么了,你这逆子都承认了这些言行,却不认罪,是准备顽抗到底,还是把老子和这满朝文武当傻子?
这时,太子右庶子、侍读、工部侍郎贺知章站了出来。他虽然官位上低了张九龄和裴耀卿一等,但在士林文坛的地位却更胜一筹。
而且他已有七十六岁,混迹朝堂四十余年,举荐提拔官员无数,在士林、官场都极有威望。
并且给诸皇子侍读,李琩还得称呼一声老师。
此时他站了出来,当即朝堂一静,静等他大发怒火。
谁知,他竟朝着李隆基跪下恭敬一礼道:“请陛下恕罪,老臣侍读不力,致使寿王横生臆想,皆臣之罪。”
李琩狂悖、妄自尊大、辱及孔圣先贤竟成了臆症?生病了?李隆基也不得不说贺知章这老东西人老成精,几句话就改变了李琩问题的性质。
李琩也诧异的看着记忆中曾给自己侍读的老师,不想竟会在这个时候回护自己,不由一阵感动。
“然臣侍读多年,深知寿王本性忠孝仁慈,绝不会无端生异,还请陛下容寿王阐述缘由!”
“可,琩儿用心阐述缘由,否则阿耶不得不罚你了!”
李琩真的感动了,全朝文武大概也就这个老人敢逆着所有儒家官员愿意来拉他一把了。
“琩多谢老师回护之恩,然琩并未癔症,那些言行确实是我的肺腑之言。”
“这并非琩无端狂妄,陛下和诸公且听我细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