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太久没有得好好休息,杨瑾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醒来时看到天已经大亮,杨瑾有片刻的失神,过了许久才想起父亲仍病着,心里一凉,骨碌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安歌!” 杨瑾话音方落,安歌在外屋应了一声,旋即便掀了帘子进屋来了:“小姐,您醒了?” 杨瑾满面焦急,问安歌道:“爹爹怎样了?!” “小姐您且宽心,老爷好好的呢。昨晚上表少爷守了老爷一夜,方才才盯着下人给老爷擦了身子换了衣裳,这会儿太医来了,正在给老爷诊脉呢。” 安歌道。 杨瑾一听,稍宽了些心,忙又唤安歌道:“速速给我更衣,我要去守着爹爹。” 安歌应了声“是”,上前来伺候杨瑾梳洗更衣。 给杨瑾梳头时,安歌望着镜中的她,道:“小姐,方才吴管家着人来报,说宫中又赐了许多珍贵的药材来。他见您还未起身,便自作主张地打赏了那些送东西来的小太监,并将药材一一记录在案,封存入库了。待晚些儿他整理好了,再拿记录来给您过目。” 闻言,杨瑾不由得有些诧异:“前几日宫里不是已经赏赐了许多药材?怎么今日又送了来?” 那日在大佛寺后山的八角亭外见证过杨瑾同太子许晟的暧昧,安歌心中有数,不由一笑,道:“这回赏的药材同上回大为不同,大多都是阿胶、人参、灵芝这般用于补血补气的药材。太医说过,老爷的病才见起色,不宜大补……所以我猜想——这些药材,不是给老爷的,是给您的。” 安歌的话说到这儿,其背后意义不言自明——宫中会想到赐给杨瑾这些药材的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赶着在安歌给自己梳头的时候吃东西的杨瑾一听到到她这话,心中一刺,手里拿着的这碗杏仁茶顿时有些吃不进去了。 国事如此繁忙,他却仍惦记着她…… 觉察到杨瑾的失神,安歌把最后一枚绒花簪到她的发髻上,又道:“这几日永宁公主同顾四小姐都有命人往咱们府上送药材来。她们还捎了口信来,说待老爷病好了她们再来府上探望,并劝您保重身子,切莫太过忧心劳累,病倒了就不好了。” 杨瑾轻叹一声,将一旁瞧着的小丫鬟菲儿叫了来,把未吃完的杏仁茶交予她后,垂眸道:“这些事,且待爹爹好起来后……再做议论罢。” ———— 杨澹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跪坐在自己床边脚踏上的王熙。顿时一怔。 正巧王熙此刻也向杨澹看过来,见到他睁眼,不由满面喜色,极力压住了声音,低低地问了一声:“姑父,您醒了?” 问候过杨澹,王熙即刻扭头吩咐守在一旁的小厮,道:“老爷醒了,你马上去禀报小姐,让她赶快过来!” 那小厮欢天喜地地应了一声,一溜烟儿地跑出门去了。 杨澹又缓了一会儿神,方问王熙道:“阿瑾呢?” 见杨澹作势欲起,王熙忙唤了自家书童林芝来,一人扶着杨澹,另一人往他腰后塞枕头,轻手轻脚地扶着他躺坐在了床头。 “瑾妹妹不休不眠地守在您床边四日了,我昨日才到,见她形容憔悴,于心不忍,便赶着她回去歇息了。想来这会儿她当起身了。” 王熙才给姑父解释完,一旁的林芝便忙着替自家少爷说起话来:“姑老爷,您睡着不知道,咱们家少爷赶了两个多月的路,才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府上。知道您病着,少爷也不肯去休息,一来便替表小姐守护在您床前,可尽心尽力了!咱们家少爷,是把您当做亲亲的姑父看的呢!” 林芝话音方落,王熙便回头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什么叫亲亲的姑父,难道姑父现在是我的表姑父吗?!” 被自家少爷埋汰,林芝憨厚一笑,不说话了。 扶着杨澹坐好了,王熙正欲问他想不想喝水,屋外就传来了安歌的叫唤声和“踢踢踏踏”的跑步的声音。 “小姐!小姐您慢点儿!您鞋子都跑掉了!” 安歌的声音似乎还在院外,而杨瑾已经像是一阵旋风似地跑进了屋里来。 看到父亲躺坐在床头一脸慈爱地看向自己,杨瑾只觉眼睛一酸,两行豆大的眼泪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噗噗”地落下来。 往前两步扑到父亲床前,杨瑾情难自已,伏在他膝头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见到女儿哭得如此伤心,杨澹心下恸然,伸出手摸着她的头,虚弱地开口道:“傻闺女,哭什么呢?爹爹这不是好好的吗?爹爹二十七岁了才得了你这么个宝贝女儿,如珠似宝地疼着,没看到你成家,爹爹是舍不得死的。” 杨澹不言则已,这么一说,反倒引得杨瑾更伤心了。 看到杨瑾哭,一旁的王熙心都碎了。上前一步蹲到杨瑾身边去,王熙轻轻地叫了杨瑾一声“瑾妹妹”。待杨瑾从杨澹膝上抬起头,王熙便伸手拿自己的衣裳袖子给她胡乱地擦了一把眼泪,又好气又心疼说她:“姑父醒了是好事,你哭什么呢!不吉利!” 杨瑾只把一双眼睛哭得红通通的像兔子一般,重着鼻音回答:“我这是……喜极而泣!” 说完,杨瑾顿时又觉得自己这般哭很是没有道理,顿时又破涕为笑,傻傻地笑出声来。 看着女儿这般又哭又笑的,杨澹心中宽慰,轻叹一声:“哎,我的傻闺女……要是我不在了,你可怎么办呢……?” ———— 王熙是个爱说笑的性子,杨府多了一个他,变得热闹了许多。 时光轻缓,在杨瑾和王熙的照顾下,杨澹的身体也日渐好起来。 这日,杨瑾服侍父亲吃过汤药,转身去拿橘子要剥来给他吃。看着女儿的身影,杨澹突然间感叹了一声:“家里还是人多才好。可惜我杨澹就养了一个女儿,回头她终还是要嫁人的……” 杨瑾闻言不由皱了眉头。拿着漆木果盒在父亲床边坐下,杨瑾道:“我不嫁人。” 杨澹笑了:“这说的是什么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女儿大了不嫁人,成什么样子?” 杨瑾埋头剥着橘子,目光只落在漆盒上,回答:“那我就招个上门女婿……反正我不要嫁出去,我不要离开爹爹。我要一辈子都守在爹爹您跟前,陪您一辈子。” 虽然一早猜到女儿有招人入赘的想法,但是眼下听她亲口说出来,还是让杨澹心有触动。 杨澹静默着,看着女儿白净纤细的手指将嫩黄的橘瓣一瓣一瓣地从绿皮中剥出来了,方轻叹一声,问她道:“那……隔壁那个吹箫之人呢?” 杨瑾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