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深目注着卫姝,一双眼眸幽邃如潭,望不到底。
卫姝并未回避他的视线,坦然与他对视。
她听懂了陆深的意思。
纵使对方只说了那短短几句话,卫姝也已听出了那言外之意,更了然那言语背后更深一层的意味。
她的失望,亦是由此而来的。
她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或者不如说,是不愿相信。
因为她知晓金人的野心。
二十年来,这野蛮的国度从无一日停止过对大宋的觊觎,亦无一日不在谋算着将我中原华夏剥皮拆骨、连根断去。
朝堂上定然也有人看出了这一点。毕竟那里汇聚着整个大宋最聪明的一群人,他们不可能看不出邻国的狼子野心。
今上无子,膝下却还有两个女儿,皇族中亦有几位适龄的郡主,而对于宗室血脉本就稀薄的大宋皇族而言,每一个小辈皆弥足珍贵。
“总算得着了一个好消息。”卫姝轻舒了一口气,放下水杯,面现浅笑。
此乃国与国联姻,处处皆牵系着一国体面,自然不可轻忽。
宋金联姻,以固两国盟约,此乃她第一时间想到的。
卫姝相信,那些提议与金国结盟之人给出的理由,一定极其地冠冕堂皇、也极其地站得住脚,她甚而能够想见这些人高呼“为我大宋、为我万千黎庶着想”时那一副披肝沥胆、公忠体国的模样。
许多年前,她便曾以这样的身份,手捧国书、嫁入大梁,唯一不同之处在于,她乃货真价实的公主,而大宋,却似乎另有打算。
一来不会坏了体统、坏了男女大防;二来,若当真需要联姻,那金人没亲眼见过贵女,不知其长相容貌,大宋皇族便也有了更多的转圜余地。
屋角的大炭盆烧得正旺,门窗亦皆紧闭,将冬日的寒冷阻挡在外,屋子东首的小条几上,一盆水仙已然打了花苞,盈盈碧绿间,似有清香隐约。
生民百姓,终不及血亲骨肉,这一点天子的私心,却也并没到人神共愤的地步,只是卫姝每一思及,总会生出恍惚之感。
“猜出这些实则并无须多少聪明才智的。”卫姝的语声清冷如昔,听不出太多情绪:
设若当年郑王亦有此慈心,卫姝身为郑国公主的命运,是不是会有不同?
她唇角微弯,将这想法抛去一旁,道:“今年的入学试多了些名额,想来也是因此之故。”
便在有此前提,书院才会提前放假,以使前来观摩金人与宗室贵女错开。
陆深显是拿到了确切的消息,闻言便看了卫姝一眼,笑道:
而除开这些,答案呼之欲出。
卫姝自窗外收回视线,定定地看了他片刻,淡淡地道:
“是啊,官家也是人,也有割舍不下的骨肉之情,这也不算出奇。”
“联姻?”
“官家还在两可之间么?”卫姝的视线仍旧停落于窗外,这一问就像是在向满庭风雨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