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二章 雀鸟(1 / 2)美人隔云端首页

阿容匆匆拂开虎二爷的手,垂首入内。

屋内烧着炭盆,陈乡又把帘子换得厚实紧密,完全感受不到冬日的寒意。

就这样,王仪还是披着个大毛氅,抱着个手炉,活像个冬眠的鹌鹑。

比她还体寒呢。

冷成这样了,干嘛不回被窝里缩着,还要撑起来办公。

阿容觉得,王仪那什么早夭的命相完全是自作自受。

王仪见她穿得单薄,关切道:“冷吗?怎么不多穿点儿?”

这中央空调的品质跟她有的一拼。

“阿容是贫苦人家出身,这点风寒不碍事。”

“过来坐。”

阿容跪坐在他下首,此时大禹长凳桌椅还不是全面兴盛。

商人图桌椅舒适好用,但世家却认为坐姿粗鲁,失大雅之气。

姑臧城这边却是时兴桌椅的,王仪刚来的前几天办公还用的桌椅,这会儿见客谈事又换上了低矮的案桌。

“暖暖手。”

王仪递给她怀中手炉。

阿容还没说话,屋里已经有人重重哼了一声。

正是在旁边归纳书籍的陈乡。

“阿容不冷,多谢公子关怀。”

“你别理会他,他天生就是这么一副谁也看不惯的样,有时候连我他也敢横。”

王仪笑道,有意示好时,的确是谦谦君子,和蔼可亲。

但阿容无敌免疫。

上司宠出来的人,只能上司说不好,你跟着附和就完蛋了。

阿容深谙职场之道,果断维护:“大才之人才有真性情,陈小哥随了公子。”

“我哪有他那样霸道。”

王仪将手炉推至阿容眼前。

再推辞,面子上就不好看了。

阿容接过,拢在袖子里不着痕迹搓搓手。

“听闻你去看望李六之后,又转道去了谢府?”

阿容道:“是去了谢府,昨日那马儿叫追月,性子孤傲,不愿让人亲近,我担忧它伤势不好处理,所以去谢府探视。”

解释完后,阿容头垂得更低。

“公子恕罪,是阿容擅作主张,借了公子的名才得以入谢府。”

王仪叹息一声,颇为无奈:“你不必如此拘束,我又不是阎罗恶鬼,不吃人的。”

笑面阎罗才是背刺最狠的。

因为阿容也算此类人,所以她向来不介意以最恶毒的角度揣测别人。

见她还是恭恭敬敬伏身,背脊绷得又紧又直,王仪只好拿陈乡举例子。

“你瞧他,一身臭毛病,可是呢,无论是衣食住行,他皆记挂于心,我每行一步,他总要先我一步考量,我退下歇息,他总愿为我慢退一步断尾。”

“聪慧难得,何况忠心,他如此诚心待我,我容他如亲友般相处,又有何不可呢?”

这话说的,本来就是掏心掏肺的陈乡差点把下辈子给搭上。

阿容也一脸动容:“如千里马与伯乐,互相成就,阿容懂得。”

“你有大才,心性沉稳,不输男儿。”

王仪诚恳地夸赞,丝毫不提她那些圆滑处世,吃里扒外,贪污受贿的小细节。

“然这世间规则对女子过于苛刻,便是在这姑臧城,女子的束缚也还是不小。”

“阿容,你有经世济民之才,真甘愿寄居在王府,唯唯诺诺做一辈子的侍女吗?”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阿容想纠正一点,她是绣女,靠手艺吃饭的。

而且她也并不唯唯诺诺,她这叫苟得快乐。

最后的最后,王仪画的饼又大又圆,可她只好大米饭。

“公子也说了,这世道多艰,女子尤甚,平安喜乐都是奢望,阿容又哪里敢多想其他。”

王仪道:“倘若我愿护你,为你遮蔽风雨,平安喜乐亦非奢望,你又愿意来我身边,做鸿鹄之鸟吗?”

阿容抬头,怯怯看了一眼王仪,反问道:“既是鸿鹄之鸟,又何须他人遮风挡雨?”

“雏鸟学飞,尚需乘风,我的庇佑并非束缚,只愿借你一高台,纵你扶摇九天。”

“高台难筑,扶摇亦难,若我生来雀鸟,九天之上,未必逍遥。”

瞧瞧,他说一句,她就能怼一句,这还叫生来雀鸟。

王仪失笑:“也罢,我不勉强你,你总有想要高飞之日。”

阿容便沉下心来反思。

果然前些年还是太浪了些,不该怂恿陈夫人搞七搞八,如今被王仪盯上了,她得刮多少层皮才能脱身。

王仪不再谈招揽的事,换了个话题:“你今日去谢府,可曾遇见谢幼庭?”

“遇见过,昨日之事,他心中记挂,自然来见我。”

“遇上了麻烦?”

“麻烦有些,好在谢郎君是通情达理之人。”

王仪挑眉,身形后仰:“我就不通情达理?”

“公子何出此言,您在阿容心中一直很通情达理的呀。”

“若我通情达理,你为何对我如此堤防?”

“并非堤防,公子您高山雪,月上仙,阿容区区尘泥,怎敢高攀。”

阿容抬头,眼瞳映着烛火,清澈又明亮,真是一点旖旎也不含。

王仪都不知道是该信,还是该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