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修将一个皮囊递到阿柔面前:“先喝些水。”
阿柔接过,喝了一口。又吃了些阿青送来的点心。
吃完之后,浑身依旧软绵绵的,仿佛没有筋骨一般。她重新闭上眼睛:“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祁修拍了拍她:“好。”
就这样,阿柔在齐献的寝宫之中,吃了睡,睡了吃。似乎要将半辈子缺的觉全都找补回来一般。
到了第三日,在文武百官的叩首之中,才将齐献的遗体入殓了。从寝宫移到明合殿,灵堂也设在那里。
太子在灵堂正式加冕,紧跟着便是登基大典。
所有人都去忙着新皇帝的登基大典了。灵堂这边再次陷入冷寂。
连孙皇后都因为胜任成了太后,忙着移宫,受人拜见去了。灵堂之中除了侍女便是侍者。其中包括阿柔和祁修。
所谓人走茶凉,人心凉薄也不过如此。
那些留在灵堂的侍人们,即便是身在明合殿,心也早就惶惶然飞到那鼓乐齐鸣的风光之处。
齐献生平,对人对己又是极为苛刻的,这些侍人们更不会伤心,没有主子在,巴不得偷懒。
不过这样也好,正合阿柔和祁修的心思。
齐献活着的时候,因为种种原因,和阿柔,祁修之间,越走越远。如今虽然天人永隔,但也是毕生难得的相处时候。
不光阿柔,祁修也乐得陪他这最后一匝。
阿柔跪坐着,祁修则盘膝而坐。两人围着火盆,慢慢为齐献化着纸钱,半生纠缠,半生情谊便都在这无声跳动的火光中了。
帝王停灵,一般都是七七四十九日。
这个时候,新帝登基的一切事宜都已经料理清楚。正好发丧出殡。
阿柔和祁修整整配了齐献四十九天。之后才借出殡的机会,出了皇宫。
阿青将二人送出京城百十里,才折身回返。
阿柔和祁修相视而望,恍然如梦。
阿柔无不落寞道:“一个人,就这般去了。”
祁修点头:“我常常想起当年,我和马良辰,齐献在一起的情景。时光荏苒,转眼便天人永隔。若有酒,真想重新一醉啊。”
阿柔忽然想起什么:“我记得,岚月如今住的地方,后园的竹林中,竹筒中有酒。”
祁修愕然:“你竟然也知道么?”说完点头:“是了,齐献告诉你的吧。”
阿柔摇头:“公子在我面前,从未多言。无论来去,还是过往,他什么都没有告诉过我。”
祁修望了阿柔:“我忽然有些嫉妒你了。齐献那人,再难将人真正的装在心上,却对你这般呵护。”
阿柔回忆起往事,轻轻点了点头:“公子待我,确实很好。”
祁修道:“我从前,累了的时候会憎恨自己的身份。倘若不是这般,我定然像一江湖儿女,快意恩仇。如今我却庆幸起来。
倘若我不是这样多让齐献和马良辰都无可奈何的身份。只怕早就被他二人个撕碎了。”
阿柔转头,望着来路:“从前我也曾万般苦恼,觉得自己时运不济,命运多舛。就好像浮萍一般,顺水漂泊,身不由己。如今蓦然回首,才忽然发现,我是何等的幸运。
有公子苦心竭力的呵护,又哥哥默默的守护,我大约是天底下最最有福气的女人了。”
“我看不是最最没良心才对。我站在你身边,都不见你提只言片语。”
阿柔一笑,发自肺腑:“是啊,你说得对。我确实是个没良心的人呢。”
一骑快马,从二人身边急驰而过。马上人转头看了二人一眼。
实在是阿柔的白发太过惹眼,祁修的容貌气质,又是掩藏不住的。
但是,因为那人的一瞥,却让阿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有猫腻儿。
“怎么了?”
“我总觉得那人怪怪的。”
祁修向着那人消失的方向远眺,却并没有看见什么。他看看天色:“若不然,咱们且找个宿头,休息一晚再走?”
阿柔不想惹麻烦,能和先前那人避开自然是最好的。于是点了点头。
“那个村子,咱们是不是见过?”祁修指着不远处的村落。
阿柔看过去,点头:“不但见过,而且这个村子还住着一位故人。”
“跛子。”
“跛子。”两人几乎异口同声。而后又忍不住笑起来:“咱们两个的嘴巴也太损了些。人家本来有缺陷,咱们却当绰号叫。”
“那小子叫什么来着?”
阿柔摇头,祁修也摇头。
这两人竟是没有一个问过那跛子的姓名的。
不管了,且去投宿。
两人下了大路向村里走去,这时离天黑还早。
路边田野里有农人在耕作。阿柔和祁修还没走到村口,就见从村里跑出一个中年汉子,望着阿柔和祁修就拜:“恩人,救
救我的儿子吧。”
“你儿子怎么了?”
那跛子也说不明白,就差伸手去拉扯阿柔了:“您看了就知道。”
祁修伸手将他挡开:“你不说明白,我们是不会去的。”
跛子急道:“我婆娘生孩子,生了三天还没生出来。眼看着不妙,还望恩人搭救。”
感情,这个所谓的儿子还在娘胎中。
阿柔和祁修来到跛子的家中时,一院子七七八八站着好多女人。大大小小都有。
跛子指了指其中一个屋子:“就在那屋了。”
阿柔抬脚正要进去,祁修一把拉住她:“我陪你。”
阿柔笑道:“女人生孩子,你一个男人进去做什么?”
祁修一愣,讪讪的后退:“我就在门外,有事你唤我就行。”就这一时半会儿之间,院子内外又围了许多人。一多半都是女的。一个个拿饿狼一般的眼神盯着祁修,恨不得将他生吞入腹一般。
无他,男人太缺,祁修又长的太俊美。
这边阿柔进了屋子,一股腥味儿扑鼻而来。几个上了些年纪的妇人,正在拉扯一个孕妇的身体。那孕妇四肢绵软,显然已经耗尽了力气。